“真君,您可终于来了!眼下这边到处人心惶惶,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各路的探查之人也一无所获,只知许多凡民和修士都曾有过诡异恐怖的经历,还望尽快安排,加以应对呀……”
李柃很快就从却罗仙府赶往西海,但是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往烟波国,而是玉琅山。
他对前来迎接自己的众人道:“这边的事情我已知晓,天庭告诉我,那是冥世净土,不必大惊小怪。”
“冥世净土?”席元林等人讶然,这是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事到如今,也不能让你们对此一无所知了。”李柃说道,“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为天庭道天地人秩序的对应之物,同时也是阴神活动的特殊洞天,与神国法域相类。
常说大修士能神游太虚,洞见幽冥,这里的太虚与幽冥,其实就是精神所及的天界与冥界。
人之精神意识意外脱出躯壳,接触到外界无所不在的灵蕴之物后,便将感应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冥土也是分层的,最上层者,气最清灵,故而又称净土,那里是希夷之所在,无比精细与入微,因而时常能够洞见光怪陆离,有远比尘世丰富和活跃的识想,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秽土,血海,黄泉等存在便在秽土最底层的所在。”
《佛说五蕴皆空经》曰,五蕴是色受想行识,色从四大假合而有,从想行识由妄念而生,这里是从唯心之变角度去解析。
但实际上,说的都是一回事,希夷灵蕴之变化,涉及到此世最为本质,最为核心的运动规律。
灵蕴的自性沉淀,清浊不同,自然而然就把界域分出层级来。
席元林等人听了,忍不住道:“怎么听起来跟梦境似的?”
李柃道:“不错,冥世净土实际就藏在梦境的最深处,但却是冥界距离现实最近的所在,人在其中常以灵魄显现,是为中阴身。
中阴者,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乃是游荡于天地之间的一魂灵,但却又并非寻常阴神阳神或者鬼类,而是接近于元婴的存在。
倘使浊气染身,阴煞炼形,便将转化为鬼灵,最混浊者称恶鬼,厉鬼,清灵者称鬼仙。
而若从一开始就以清气注入,亦或享有香火愿力,则为神灵之属。
不浊不清,混如大道,则为元婴修士之灵魄。”
李柃把他所知的关于元婴,精神,魂魄,阴神阳神种种关系交代出来,众人由是而恍然大悟。
“难怪探查如此艰难,原来那冥世净土根本就不存在于尘世,而是类似梦境的存在。”
李柃道:“它与梦境还是有所区别的,等闲也不会显现,除非人快要死了,躯壳已经无法隔离清浊二气和阴阳罡煞的交替,让灵魄感应到其存在,亦或修士拥有洞见幽冥的本领,能够识破其存在。
其实,你们以前也或多或少能够观察到这个世界,冥想入定为何称之为冥想?就是洞见幽冥之观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是受教了。”
有些东西,众人以前早就知道,有些东西则是第一次听说,感觉就是过去有人故意掩藏,将其从历史长河隐去似的。
聂镛道:“如此想来,不可能同时有那么多人濒死,定是有人想办法把它弄到了阳世人间!”
李柃道:“不错,这也是冥宗入侵的表现,我之前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此间留下的后手有那么多。”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是啊,烟波国那边原本就镇压着一座水魔宫,如今再来什么冥世净土,凡民大量死亡,人间必定大乱,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西海局面也将彻底崩溃。
冥宗之人,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李柃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来此间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水魔宫中已经有两位仙门元婴坐镇,稍后我也将会亲自赶赴那里,请来天兵天将一起处理。
除此之外,如今已死之人多是之前就已经被盯上的,再度作祟并没有那么容易,年轻人,修士,以及其他康健阳足者,能够暂时抵挡……”
不是,我怎么越听越慌张了?
众人面面相觑,生出种种不妙的感觉。
韩若明悄悄把李柃请到一边,私下问道:“真君,问题当真不大?”
李柃看了看他,哈哈一笑:“韩道友尽管放心好了,既然我都已经来此,很快便会海晏河清的。”
韩若明道:“那好,我会在这边看好玉琅山,祝道友马到成功。”
不久之后,回去清修之地,却是召来自家子弟,吩咐道:“眼下时局不妙,我要闭关潜修,参悟大道,无生死存亡之大事不必叫我出来。
你们也闭门守关,管好各自族人,勿要惹是生非!”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李柃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以,李柃说得越轻松,他就越警惕。
平常元婴大修士已经站在尘世间的巅峰,化神大能谋于高天,根本不会对此间有太多影响。
但冥宗一出,仙魔交战,可是连大修士也得命如草芥啊!
闭关,闭关,不如闭关!
……
“真君,韩长老宣称闭关潜修……”
“哼,那个老狐狸……算了,由得他去吧!”
李柃很快得知了韩若明的决定,失望之余,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那种人,只要不坏事就好。
闭关躲灾也即意味着不会投靠冥宗,不会上蹿下跳阻挠自己。
西海之中的其他元婴修士根本不见踪影,想来也是准备作壁上观。
至于元婴之下的修士,想要躲起来避劫消灾,哪有那么容易?
寻常修士容易被战火与恩怨情仇莫名其妙卷入,世家豪强多半也得身不由己,必须抱上大腿,寻求靠山。
连李柃为宗门计,都要找天庭这样的靠山后台,他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李柃一番征召,西海诸人立刻响应,凑出个拥有数名结丹,数十筑基,以及三百余炼气境界的队伍火速赶赴烟波国。
通天楼的诸人也被发动起来,调集草莽力量尝试前往冥世净土探索。
数日之后,大体情况终于略见分明。
让李柃有些意外的是,通天楼查探到的消息和龙老仙有关!
李柃很早之前就已经听说,龙老仙并未烟消云散。
原本以为是有人心怀叵测,假借其名义收拢旧部,谋求势力,他也不曾多作留意,但却没有想到,那个传闻之中的龙老仙极有可能是真货。
这些年间,身边人看出一些端倪,暗传船上闹鬼,已然为冥宗势力所篡夺。
但是龙老仙似乎浑不在意,埋头求索鬼仙大道,暗地里还欲要借助冥宗秘法还阳复活,重新找回身躯所负的血脉力量。
具体怎么做,通天楼的人未曾打探清楚,因为龙老仙船上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龙老仙的人马最近也出现在了烟波国,恰与白昼变夜的异象发生时间是同一日!”
他当即吩咐下去:“再查再探,倘若此事真的与他有关,就算掘地三尺,本座也要把他找出来除掉!”
通天楼密探当即领命而去。
时间又再过去数个时辰,李柃来到黑幕笼罩的异象之地。
此间的天地已然变得如同永夜笼罩,到处昏黑一片。
法眼视之,漆黑之中,似有深厚浓雾氤氲,即便是修士的神识都难穿透。
不过最为棘手的还不是这种遮天蔽日的环境,因为修士若要进入其中探查,清灵开眼,法眼神通,诸般手段可用。
真正阻挠探查进展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进入冥世净土的办法,与异象真正的源头处在完全不同的界域。
这就好比镜花水月,或许能够观察到几分异象,但但是想要真正着手解决,几乎无法做到。
极少数天赋异禀,亦或拥有其他手段进入的,也完全不敢深入。
因为他们那么做,极有可能遭遇大批阴兵或者冥宗修士,倒是情报没有,反而连自己小命都得葬送。
就在李柃考虑解决之法时,忽又有人来报,说是通天楼那边有最新消息了。
“进来细禀。”
李柃回到了堂中,准备好好听取禀报。
但突然之间,他就察觉不对。
李柃把目光投向来报的使者,但见其面上毫无异状,身体却似多出一种淡淡的腐朽尸臭。
心随意动,法眼观之,整个身躯形象立刻变得不同起来。
他的肌肤上似乎多出了几分淤青的痕迹,面色也在烛光照映下一片铁青,浑然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而非是活人。
“你是谁?冥宗修士当中,像你这般胆大包天的也绝不多见了,当真以为运用寄魂之法上身此人,就能瞒得过本座双眼?”
李柃淡然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此人,等着他的解释。
“哈哈哈哈!”对方大笑起来,明明是个男人,却发出了妖媚动人的女子之声。
“果然不愧是天庭新封的积香真君,法眼如炬,不蒙尘埃,奴家从未妄想过此法能够瞒得过你,但却还是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认了出来。”
李柃淡淡道:“听你的话,像是个结丹境界的,未知元婴手段之精妙,若要动真格,何须一个照面?就算不用照面,本座照样能够认出你来!不过你气机未显,又如此做派潜入我身边,应当是有事想说,本座姑且就给你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说吧,说完之后,本座好送你上路!”
那使者直立起来,面上露出揶揄之色,啧啧称奇:“真君当真以为,奴家敢来此地,会没有任何仰仗么?实不相瞒,这一寄魂之法也不是等闲之人能够施展的,而且奴家只有一缕神念附身于此,就算阁下动手把此人斩了,也不过是毁掉这副躯壳。”
她自负说道:“我幽魂宗以魂道起家,纵使在筑基境界,也有阴魂出窍的法门,真论起来,阁下新晋元婴,还真未必见得能比我们更懂这些。”
李柃沉默未言,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女声再度响起:“罢了,闲话休提,奴家今日来,可是带着宗门交代的使命,特地来见真君你的。
有位真正的巨擘已经注意到阁下,祂之尊名,请恕暂不可提,但却的确有法旨降下,诚邀阁下与积香宗投靠我冥宗,为我冥道中人效劳。
作为回报,本宗可以提供你等修炼上进,证道长生的所需的一切资粮,甚至授你轮回秘法,纵使历经百劫,亦能寻回自我。”
李柃道:“果然如此,那个龙老仙,想必也是这般入你等·彀中,为你们所笼络的吧?”
女声道:“龙老仙么?奴家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听闻他是被宗内孟家看上,做了孟长老家的上门女婿呢!呵呵呵,凡夫俗子以为冥道只有尸鬼,却不知冥中亦有仙,鬼仙之流,婚丧嫁娶,饮食日用,几乎与阳世无异,只是所用并非物质,表现出来也与凡夫所想大为不同罢了。”
此世亦有事死如生的相关理念,这并非单纯从信仰出发,而是冥界地府之中,当真存在着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阴间体系,各种尸魂阴灵,鬼仙之流生活在其中,自然而然需要各种用度,逐渐为供养他们的凡民百姓所认知。
她说到这里,声音愈发柔媚,带着几分挑逗道:“以真君身份,便是后宫三千,也只作等闲,阳世种种美女不难收罗,但怕是还没有尝到过与鬼仙的滋味吧?奴家愿自荐枕席,好好伺候真君一番呢。”
李柃淡淡一笑:“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就该我问问你了。”
“真君,你可还真是不解风情呢。”女子如怨如诉,甚至操控着附体的男修身躯抛了个媚眼,着实充满诡异的冲突之感。
李柃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问道:“你们最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有何目的?”
女子道:“这个呀,可是机密呢,请恕奴家无可奉告。”
李柃轻叹一声,颇为遗憾道:“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说了,干脆就以你为突破口,顺藤摸瓜看看吧。”
女子微怔,忽然之间,闻到了一股寂然而生的如酒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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