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戈从藏青洞的蒲团上消失时,竟莫名其妙的进入了梦境,而且梦里的场景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冬日落雪。
高亭拔地而起。
火炉热烈,温着佳酿,那是最正宗的名酒,朝天酿。
唐戈独自一人坐于炉边,手中举着酒杯,酒意渐浓时,他渐渐眯起了眼睛,望着倾泻而下的雪瀑,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玄奇古怪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自己竟然又一次穿越了,这是第七世。
这般想着,很快便恍然失神,雪越下越大,酒越温越热,他的醉意也越来越浓。
直到某个时刻,雪瀑中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一袭白衣,须发尽白,应该是个老人,可当他出现在高亭中时,却有一张少年般的脸庞。
一个眉、须、发皆白的少年郎。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唐戈的对面,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好不痛快。
冬日的寒气渐渐被驱散,他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唐戈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的盯着他,心想干嘛抢我的酒?
白衣少年说道:“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并且喝你的酒吧?”
唐戈说道:“随便。”
他随意的打量着面前的人,须发皆白,而且观其样貌,更像是已经活了无数年,但完全没有老人的气息。
火炉上的酒壶很大,二人安静的喝着酒,一人一杯,速度极缓,或是同时,或是交替,如此便又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二人没有任何交谈。
白衣少年的酒量很好,虽然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却没有任何醉意,反观唐戈,双眸已经有些迷离。
某个时刻,唐戈直接将酒杯扔进了风雪里,大声吼道:“老子不想过这种日子了,真是够了!”
白衣少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年纪轻轻的便想不开?”
唐戈轻叹一声,苦涩笑道:“活的时间太长也很无奈啊。”
白衣少年一怔,随即摆了摆手,放下酒杯,说道:“你活的时间再长,能有我活的时间长?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一样喝酒,一样潇洒。”
唐戈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缓缓浮现笑意,说道:“一世为人,就像一场家家酒,真亦假来假亦真,当习惯成为自然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发现不了虚假了。”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唐戈说的还算有一些道理。
唐戈靠在漆红的柱子上,一只手伸进风雪里,冰冷的触感令他清醒了一些,又说道:“我感受过最冷的风雪,也领略过最炽热的岩浆,虽然恐惧,却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当这些事开始重复,陷入循环之后,你才会发现,就算是天降祥瑞之兆的次数多了,也会觉得厌烦。”
“人们总是喜欢稀有的东西。”
白衣少年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望向风雪里,继续说道:“这片苍穹,或者说整个昆仑界,虽然一直在这里,而且变化的速度极慢,但却一直在变化,所以现在我们眼前的世界,已经不是千年前的世界。”
唐戈微微挑眉,轻笑一声,微嘲道:“你说的什么玩意,跟我说的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白衣少年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
高亭中再一次陷入沉默。
当火炉上的酒壶见底的时候,白衣少年才开口道:“虽然你说的话有些古怪,不过我很喜欢跟你说话,如果……不喝酒可能会更好。”
此时的唐戈已经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一些雪花被风吹到了他的头发和衣襟上。
他没有睡着,虽然眼皮紧闭,却还是张开嘴巴说道:“我要是不喝酒,也没有这么多话要说。”
白衣少年放下酒杯,向后挪了挪,也找了一根柱子靠着,视线从唐戈身上移开,开始欣赏起风雪,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喝酒。”
唐戈嘴角泛起浅笑,道:“你知道我多大?”
白衣少年说道:“看起来很小,十六还是十八?”
唐戈晕乎乎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那你年轻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白衣少年说道:“修炼,努力挣脱束缚。”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就像越来越冷的风雪。
唐戈没有回应,仍旧闭着眼睛靠在柱子上,看起来极为放松,火炉的温暖和风雪的寒意以他的身体为分界,而他似乎也将世界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寒冷,一部分炽热。
只不过寒冷占据了绝大部分。
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淡笑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话音落下,他起身走进了风雪里,缓缓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唐戈有没有听到那句话。
一阵轻微的鼾声在高亭中散开。
……
……
当唐戈睁开眼时,眼前的洞府变得极为开阔,而且很是明亮,各色光华从洞府深处散发出来,天地元力涌动,极为浓郁。
藏青洞中洞。
世上天外天。
这里便是真正的藏青洞。
唐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蒲团上消失的时候,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那个白衣少年在高亭上喝酒。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段他丢失的记忆。
原来在进入昆仑山之前,他便见过山主。
那个白衣少年便是山主。
有些事情,他真的忘了。
有些事情,他开始慢慢记起。
他仍然抱着千机盒,望了一眼山洞深处,缓缓走了过去。
一条小溪穿过洞府,深处便是源头,充斥着浓郁的天地元力,如同泉眼一般,弥漫着彩色的薄雾。
唐戈将千机盒放到了泉眼上。
没有下沉,也没有任何异样,就这么飘在了元力汇聚的泉眼上。
现在便要等待日月交辉之时到来。
藏青洞内不仅有小溪,还有药田,淡淡的药香飘来,同时伴随着一阵清风而起。
唐戈的眼神骤然一凝,看向身后。
药田之中,赫然站着一位白衣少年,须发尽白,纤尘不染,犹如从仙境而来。
他静静地看着唐戈,淡淡一笑,道:“又见面了。”
唐戈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说道:“这次应该是你本人了吧?”
白衣少年说道:“自然,你又不是没见过。”
唐戈轻叹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穿过藏青洞外的禁制的?”
白衣少年说道:“藏青洞是我修炼千年的地方,自然会留下一些手段,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到。”
唐戈盯着那片药田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白衣少年又微笑道:“你这孩子见到祖师不该行礼吗?”
他便是山主,昆仑山开派祖师,昆仑界第一人。
唐戈平静说道:“我被打入轮回渊时便已经不是昆仑山之人。”
“还真是倔啊!”
山主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的话。”
唐戈想起了那个梦境,说道:“喝多了,不记得了。”
“我年轻时候的每一刻都在修炼,为的便是挣脱束缚。”
山主有些苦涩说道:“可后来随着眼界越来越宽,我发现虽然境界越来越高,但束缚也越来越大。”
唐戈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想挣脱这片天地?”
山主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倒也可以,不过若是能够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才最好。”
唐戈摇了摇头说道:“以前的你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
山主却是淡笑道:“你可知道隐龙殿的苍龙星宿阵?”
唐戈脸色微异,想到了一些往事,并没有太多震惊,说道:“原来你真的出身于隐龙殿。”
山主说道:“你知道的挺多。”
唐戈说道:“你是伏尘?”
闻言,山主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异样之色,一股寒意悄然释放出来。
从前有个问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