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用最为简单的方式毁了那棵死灵树，漫天粉末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苦涩的腥气。
他依旧在黑暗中，看不见模样，但季青云已经确认他的身份，刚才那短暂的气息波动令季青云察觉到了一丝熟悉之感。
那是和他体内青龙真气同宗同源的气息。
毁了死灵树之后，黑影许久未动，于黑暗中安静站立，仿佛将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唐戈三人也不动，安静的盯着那道快要看不见的身影，他在等，他们也在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一直安静的氛围被打破，唐戈抬起头望向被五座山环绕的天光，一道模糊的灰色影子迅速降落。
灰衣蔽体，乱发披散，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黑影。
唐戈三人盯着他。
鬼界掌界使湮风谣再次现身，他看着黑暗中说道：“你毁了死灵树？”
声音沙哑，但语气平淡，不是质问，更像是朋友间的对话。
黑影平静说道：“只有毁了死灵树才能逼你现身。”
湮风谣说道：“然后呢？”
黑影说道：“杀了你。”
湮风谣说道：“就凭你？”
黑影说道：“难道不够？”
一时沉默，唐戈三人一直一言不发，或许那对话二人直接忽略了他们。
某个时刻，湮风谣又说道：“本座一直很想领教夜渊神将的通天手段。”
黑影果真是大周帝国夜渊神将，子夜。
子夜说道：“你承受不起。”
湮风谣诡异笑道：“试过才知道。”
说完话，他转过身看向唐戈，微微抬起枯涩的眼睛，说道：“你是昆仑山的人吧，告诉你一件事。”
唐戈目光微凛。
古之月的呼吸微重。
季青云一直盯着隐藏在黑暗里的子夜。
湮风谣继续说道：“黎棠被我杀了，对了，还有一个小鬼也死在了我的手里，他那柄金剑还真是不堪一击。”
古之月瞳孔骤缩，周身瞬间有剑气和真气不受控制的弥漫而出。
唐戈的眼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平静说道：“他们若死了，你也得死。”
湮风谣微嘲道：“他们已经死了，你又如何杀我报仇？”
唐戈沉默不语，他知道今日有子夜在这里，他没有出手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山主在昆仑印上留下的气息。
一股磅礴强大的杀伐之气忽然席卷而出，直接将湮风谣笼罩而进。
……
……
子夜和湮风谣的战斗毫无征兆的开始。
五座大山围绕着的天空只有一小块，本来微暗的峡谷竟是因为二人的战斗突然洒落耀眼的天光。
空间明亮了很多，但子夜依旧只是一道黑影，仿佛被黑夜包裹一般。
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半空中，激荡出数道黑白光弧。
唐戈抬头盯着这一幕，目光忽然落到一旁心绪不宁的古之月身上，她的拳头握得很紧，就像她现在的心境一般复杂。
“别担心，他们没事。”
唐戈伸出手揉着她的脑袋，声音柔和。
古之月看着那张能够随时令人安心的脸庞，重重点了点头。
当半空中绽放一朵巨大的浪花时，那两位强者才算是真正的出手。
子夜修行幽龙真气，但是他的体内没有像季青云一样释放出任何龙吟之声，但依旧冷冽霸气、势不可挡。
湮风谣没有立刻发动锋锐的剑气攻势，而是双臂环抱，双臂间的圆形空间透着天光，如同一面镜子。
那就是一面镜子，被湮风谣抱在怀里。
镜子里忽然浮现无数道黑光，每一道光芒之中都蕴含着诡异至极的剑气，那是生死鬼狱书的剑气。
湮风谣的双手逐渐靠近，那面镜子随之扭曲，但剑气愈发浓烈。
子夜脚踏虚空，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湮风谣以及那面镜子里的剑气，没有任何表情，当然他被黑暗包裹，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那是鬼界剑诀，镜像天地。
峡谷中突然狂风大作，地面上的三人迎着冷冽的风，衣衫猎猎飞舞，却仍然不肯退走。
面对着强大的攻势，子夜竟是没有做任何反击，而是越发平静的望着。
攻势已成，镜子里的剑光化作漫天剑雨落下，那镜子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源源不断的有剑气呼啸而出。
剑雨落下的方向便是那道黑影。
他仍旧不动。
唐戈的瞳孔中映着天空中的一切，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很清楚镜像天地这道剑诀的威势，子夜究竟要如何反击？
剑雨将子夜淹没，他还是未动，任凭那些剑光落在身上，然后穿过身体，然后消失不见。
湮风谣的目光愈发的疑惑起来，子夜想做什么？他竟是一时看不出所以然。
剑雨持续了好久才停下，那面镜子依旧存在，只是不再浮现剑光，任何人在剑雨之下都会变成筛子。
但剑雨消失的时候，子夜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仍旧存在，他也没有被射成筛子。
湮风谣眼中的疑惑更深，某个时刻脸色骤变，双手瞬间收回，镜子消失，他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也出现了一道黑影，其中散发的气息与子夜一模一样。
目光再转，又是一道黑影现身。
再转，再现。
又转，又现。
湮风谣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的周围竟是出现了数道黑影，每个黑影都散发着相同的气息，他们都是子夜。
没人比季青云更加震惊，他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呢喃道：“龙行变？”
唐戈闻言，看着他说道：“圣术级别的武学，龙行变？”
季青云有些木讷的点着头说道：“这是一道身法和攻击合二为一的武学，没想到竟是落到了他的手中。”
唐戈默然，传闻中这道武学只有身负龙气之人才能将其修炼至巅峰，季青云有这个资格修炼，但却没有修炼之法。
子夜本就是无相上境的强者，又有圣术级别的武学加持，昆仑界中几乎难觅敌手。
湮风谣的视线透过凌乱的头发扫过周围的黑影，忽而冷笑道：“夜渊神将的龙行变果真厉害，不过你以为我的镜像天地已经结束了吗？”
刚刚的剑雨刺穿的只是子夜的一道虚影，难怪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话音落下，湮风谣朝天一指，一道漆黑剑气如闪电般射入苍穹，霎时间，一面更大的镜子在天空中浮现，其中浮现的剑光更多更冷更霸道。
镜像无穷，剑气也便无穷。
剑雨再落，覆盖的范围更广，却刚好避开了位于中间位置的湮风谣，子夜的众多虚影皆是在攻势范围内。
管你真身还是虚影，全部斩了，看你如何逃？
唐戈三人已经退到远处，避免被落下的剑雨波及。
剑雨如湮风谣想象中的一样，贯穿了所有黑影的身体，他们仍旧没有动，一如之前一般。
湮风谣有些得意，嘴角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意。
但下一刻，笑意陡然凝固。
他的胸膛从后往前被贯穿，一双沾满了黏糊血液的手从胸口探了出来。
峡谷中的黑影尽数消失，唯有湮风谣身后那一道影子，他的半个手臂还留在湮风谣的身体里，一只血手微微转了一下，无数血花飘落而下。
那是世间最美的花。
湮风谣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盯着胸口的那只血手，眼中渐渐没了生机。
天地间，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