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阁在冥界最中心的位置,它是一座楼,也是一座山。
因为狱阁是直接将一座孤峰挖空建造而来。
这座漆黑的孤峰足有千丈之高,虽然被建成狱阁,但还是保留着山的模样,只是山底开了一扇巨门,环绕山体向上开凿出无数个圆洞。
整座狱阁被一层黑色光幕覆盖,其中弥漫的剑气,足可以开山裂地。
方圆几千丈之内皆是无人,而且除了狱阁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座山或是丘陵,放眼望去,一片黑色平原。
狱阁无人守卫,因为根本不需要有人守卫。
司狱设置的禁制,放眼鬼界无人可破。
唐戈和辛渝出现在距离狱阁几千丈之外最近的一座山谷之中,这一路多亏辛渝带路,才避开诸多麻烦,否则就凭一身黑衣恐怕还无法安然无恙。
辛渝高高的仰起头,望着远方的那座孤峰,脸上渐渐浮现凝重和惊惧之色,说道:“这根本过不去啊。”
方圆几千丈只有那么一座孤峰,其他地方皆是平原,就算是鬼界之人也不会靠近这里。
唐戈微微点头说道:“是啊。”
辛渝斜斜向上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唐戈说道:“还没想好。”
辛渝的白眼翻的很高,心想你没有办法还过来干什么。
唐戈沉默片刻又说道:“鬼界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去狱阁做的吗?”
辛渝摇头说道:“没有,即使有的话也是司狱大人和四位掌界使大人的事情,难道你还准备挟持他们?”
唐戈沉默不语。
辛渝仰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片刻后,唐戈再次说道:“除了狱阁的结界,这片平原可还有其他警戒或者阻隔?”
辛渝说道:“没有,有司狱大人设下的结界,还有谁能进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一般鬼界的人是不会靠近这片平原的,所以你若是在这个区域待的太久,很容易暴露。”
唐戈微微点头,想了想又说道:“那就只能快点了。”
辛渝一惊,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不待唐戈有所动作,狱阁上方的天空忽有雷鸣之声响彻而起,雷光乍现,鬼界忽然亮了几分。
片刻之后,方圆几千丈的天空之中皆是亮起了雷光,雷鸣声此起彼伏,传遍整个鬼界。
灰云之中的雷光,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唐戈脸色微异。
辛渝先是一滞,旋即惊骇道:“怎么可能?这是掌界使在下雷令,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唐戈皱起眉头,道:“什么雷令?”
辛渝的身体微微颤抖,更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说道:“雷令是掌界使大人下的谕令,只有在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下达,天空中雷光的中心是狱阁,说明此事关于狱阁。”
唐戈抬头望去,果然发现方圆几千丈的雷光是以狱阁上空为中心扩散的。
“躲一下,应该不是我们。”
唐戈还说着话,已将黑帽戴好,帽檐刚好与视线平齐。
辛渝再次将身体遮掩,眼睛也被挡住,却依旧能够视物。
二人在山谷中找了隐蔽之地,刚好能够看到狱阁,却不容易被他人发现。
随着雷光不停闪烁,只听数道破风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没多久便是有数十道身影掠至狱阁周围。
他们站在狱阁之下,恭敬而肃然。
黑袍下传出辛渝的声音:“他们都是鬼界的接引使者,只是没有来全。”
唐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也是接引使者,不用去吗?”
辛渝说道:“因为母亲对鬼界有功,所以司狱大人才特许我成为接引使者,但并不需要做什么,等我长大一点或者突破寂灭境再为鬼界做事。”
他的言语之中有明显的得意之色。
鬼界最年轻的接引使者竟是个五岁的孩童。
唐戈的目光落到那些围绕在狱阁周围的人影上,九十九位接引使者来了将近大半,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最令他惊讶的是,这些接引使者皆是有着寂灭境的修为,相当于地上的乾元境。
他又想起来辛渝说过十二鬼王最弱的一人是寂灭上境,想来的确是有些弱了。
在十二鬼王和九十九位接引使者中间可是还有三十六位鬼差。
唐戈又看向辛渝问道:“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辛渝说道:“母亲生前说过,最近一次掌界使下达雷令大约是在两年前,至于什么事我便不知道了。”
“两年前?”
唐戈眉头微皱,忽然想起来两年多以前他初次下山,便是遇到了齐王府小王爷,也就是他的小徒弟念黎被鬼界剑气所伤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那事?
就在他思绪飘远的时候,狱阁上空的雷光深处忽有一道身影飘掠而下,在全部都是黑色的鬼界中,那人的一身白衣格外显眼。
辛渝惊讶说道:“他是四大掌界使之一的白涯大人。”
唐戈盯着那白涯,虽然看不清其容貌,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令整个空间都隐隐波动了起来。
旁边的黑袍之下再次传出声音:“白涯大人是鬼界的顶尖强者,涅槃上境修为。”
唐戈微微颔首,脸色肃然,涅槃上境已是相当于无相上境的强者,放眼昆仑界也属于顶尖之列。
二人的视线紧紧盯着狱阁的方向。
白涯的身影落在狱阁之顶,俯瞰着下方环绕在周围的接引使者,不知在说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大手一挥,那些接引使者化作黑影,再次散开,迅速离去。
白涯在狱阁之顶驻足良久。
不知是不是唐戈的错觉,他总感觉白涯在看着他们这里。
某个时刻,白涯掠向天空,消失在了雷光之中。
雷光渐渐消失,雷鸣声随之湮灭。
天地间再次安静下来。
辛渝终于松了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唐戈收回目光,沉默了许久,看向辛渝说道:“有没有鬼界的详细地图?”
……
……
从唐戈离开境谷,到梅岭二族之间的战争结束,邬沧雨、宁知秋和元澈一直待在境谷之中。
一人练刀。
一人练剑。
一人练剑也教剑。
他们并不知道南边发生了什么事。
矮丘北面几棵树下,邬沧雨盘膝闭眼修炼,剑气弥漫在身体表面,他这般模样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暮色最浓时,他睁开了眼睛。
剑光湮灭,落日余晖落在他的眸子里,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算下时日,小师叔和师妹已经走了二十一天。
泠泉在远处练剑,架势比起初学时好看了一些。
元澈盘坐在不远处的崖边,抚摸着鬼觉刀,已经沉默了很久。
最近几日宁知秋都没再练剑,一直在蕴养剑意,今日从清晨到现在,他已经在另一处崖边盘坐了一整天。
见到邬沧雨敛去剑气并且睁开了眼睛,泠泉跑了过来,直接在他身边盘膝而坐。
邬沧雨微微点头说道:“虽说你早已踏入腾云初境,但一直没有凝聚本命物,现在你既已选择剑道,理应开始凝聚剑丸。”
泠泉犹豫片刻,有些纠结问道:“会不会影响我修炼巫术?”
邬沧雨想了想,说道:“不会,小师叔说的不会。”
泠泉松了口气。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按照邬沧雨之前教他的方法开始运转真气,他修行剑道的时间尚短,体内剑气不足,这次凝聚剑丸或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邬沧雨依旧盘坐着,望着天边缓缓坠落的夕阳,渐入沉思。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
夜色渐浓,凉意来袭,今夜的星空格外亮,格外高。
元澈依旧在抚摸他的刀。
邬沧雨依旧仰着头,眼里的景物从火烧云变作星河,他从未动过。
泠泉在他身边,身体表面弥漫着稀薄的剑气,肉眼几乎看不到。
宁知秋睁开眼,起身朝着邬沧雨走了过来,说道:“我们真的要走?不等他们回来了?”
邬沧雨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叔临走时对我说,如果感觉不对就离开这里。”
宁知秋长吐了一口气,一整天修炼的苦闷感渐渐散去。
他抬头望了一眼星空,说道:“我们去哪里?”
邬沧雨眼底浮现忧色,道:“我自己一路,你们俩一起走,当然,也可以分开走。”
宁知秋脸色微异,旋即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是伙伴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就算遇到云剑宗追杀,我们也可以合力对付。”
邬沧雨苦笑,刚要再劝宁知秋几句,忽有声音传来。
“他说的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没法跟唐戈交代。”
元澈走了过来,面色平静,鬼觉刀被他抱在怀里。
邬沧雨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你们要离开?”
泠泉身上稀薄的剑气敛进体内,睁开了眼睛,脸色微显错愕。
邬沧雨说道:“是的。”
泠泉眼神微暗,浮现失望之色。
邬沧雨说道:“既然选择了剑道,就好生修炼,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见面。”
泠泉沉默的点了点头。
邬沧雨起身朝着那几间屋子走去,宁知秋和元澈紧跟其后。
泠泉独自一人望着星空,略显落寞。
宁知秋看着邬沧雨推门准备进入房间的时候突然问道:“你感觉哪里不对劲?”
邬沧雨想了想,说道:“整个境谷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