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皮肤蜡黄,脸颊还有点点雀斑的少年,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却好像经历了许多世事。
雨水将他枯黄的头发和衣衫淋湿,小脸虽然擦过,却还残留着水珠。
他定期给王枭的小酒馆送酒,同时也传递着武道界的重大信息。
王枭帮着他把马车的酒卸下来,看那架势已经是轻车熟路,这些年应该经常做这些事情。
“他叫小吉,是我的小兄弟。”
王枭的手臂搭在那个少年的肩膀,给唐戈几人介绍着,完全没有顾及他身潮湿的衣物。
“哎呀!”
小吉噘着嘴,抬头一脸埋怨的看着王枭,一只肥胖有力的手臂搭在身险些将他压垮。
王枭嘿嘿一笑,又拍了拍小吉的脑袋,完全不理会他的眼神。
小吉满脸幽怨,然后赶紧正了正色看向唐戈等人说道:“各位好。”
王枭又重重拍了拍小吉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有没有礼貌,那位是我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到唐戈轻轻摆了摆手。
王枭没再说什么。
小吉有些愁怨的揉着脑袋,趁着王枭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唐戈看着小吉说道:“北边现在什么情况了?”
小吉先是惊疑,然后看到王枭肃然的表情时,立刻是正色说道:“云剑宗的仇长老和何长老都死了,他们出动了很多高手,而且据说尤宗主已经在准备去往昆仑山了。”
邬沧雨目光微垂,双手紧紧握着千纹剑。
古之月的眼浮现一抹寒意。
白千池无所谓。
王枭在想更遥远的事情。
唐戈微微点头道:“多谢。”
门外的雨小了一些,天穹深处的雷声也已经很久没有响起。
唐戈没有问王枭为什么让小吉一个普通人去打听武道界的事情,也没有问小吉从什么途径打听来的这些事情。
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不会逼着其他人说出秘密。
某个时刻,天的铅云散去了一大片,雨水变作雨丝,天光洒落人间。
王枭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知道唐戈等人要离开了,于是说道:“小师叔,要不要让小吉给你们带路,南陆之地没人他更熟悉了,只要不深入万山之地行。”
唐戈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不用,前路太过凶险。”
他们准备离开。
邬沧雨取下了大黑马身的草席,它在沐浴过天雨之后,更加精神了,一对大眼睛更加通透明亮。
古之月用剑气除去马车的水渍,又收拾了一番。
白千池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唐戈起身走到酒馆门口,又转身看向王枭,说道:“通天塔有一道名为筑凝心术的武学心法,或许对你的气海有所帮助。”
王枭一愣,然后恭敬的朝着唐戈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小师叔。”
……
……
雨停天晴,天光虽落,但空气似乎更加冷了几分。
已经入秋,以后会更冷。
马车继续朝着南方行进,踏过无数水坑,地面尽是逃亡的痕迹。
忽而有剑气滋生,纵横、盘旋、破碎而又新生,包裹了整个马车,而剑气的源头便是盘坐着的唐戈。
他在修炼,被浩瀚如渊的剑气包裹着,也包裹着马车的另外三人。
古之月小脸浮现笑意,在唐戈身边盘膝而坐,那些剑气竟以一种玄妙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身体。
邬沧雨在赶车,他看向白千池说道:“麻烦你了。”
然后,赶车的人换做了白千池。
邬沧雨立刻进入修炼状态,唐戈的身体源源不断的释放着剑气,如深渊似漩涡。
而漩涡的源头便是唐戈,古之月和邬沧雨沐浴在剑气之,竟是感悟到了从未有过的境界。
他们来不及感叹和震惊,闭着眼睛融入了剑气之。
这是唐戈修炼的剑渊功法,深渊越深,他的境界便越高。
境界越高,那深渊也便越无止境。
相生相伴,彼此促进。
白千池并不是剑修之人,感受着那股磅礴神的剑气却也是心神一荡,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人,心想昆仑山门人的确名不虚传。
桐乡城地下遗迹的天谕阵风波之后,唐戈闭关了数十日,突破到了晖阳初境。
古之月重伤之后昏迷数十日,灵韵和那颗缓慢释放药力的血菩提助她突破到了晖阳境。
邬沧雨同样如此,或许是因为武道神书残卷的作用,他现在也已经有晖阳境的修为。
马车的剑气愈发的磅礴深邃,在茫茫天地间形成了飓风漩涡。
所过之处,烟尘漫天。
白千池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又捂着嘴避免那些烟尘飞进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古之月突然睁开了眼睛,美眸闪过一道剑光。
她看着唐戈,眉头微微皱起,小师叔从来不会在路途之修炼,他现在的表现似乎有些急迫,有些想快速提升修为的想法。
她忽然想到了柯叶,那个强行从唐戈体内夺走灵韵的人。
柯叶走后,她在唐戈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那是恨意和愤怒更加深沉的气息。
古之月再次闭了眼睛,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马车飞快,正如时间飞逝。
转眼又是一日时间过去,今夜的星空格外晴朗通透,连星光都温暖了许多。
激荡了一天的剑气终于停息下来。
几人下了马车,各自找了一处以随意的姿势欣赏着此番夜景。
邬沧雨给大黑马喂了些水,然后它随意的垂着修长的脖颈寻觅着食物。
这里距离万山之地越来越近,荒原也逐渐隆起,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土丘,马车停住的地方便是两座矮崖的间。
白千池掠了其一座矮崖之,负手而立,举头望月,白衣翩翩,颇为潇洒。
唐戈随意的站在一块巨石,面色平静的望着南方。
邬沧雨将千纹剑插在了地面,总觉得这柄剑用起来不舒服。
古之月绕着那些乱石、土丘走了几圈,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坐到了马车,随意的晃着双腿。
天地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的朝天城却是日复一日的热闹。
……
……
能够有资格进入大明宫御书房的人寥寥无几,唐戈算一个,江神儿也算一个。
自从唐戈等人离开桐乡城之后,江神儿率领着仅剩的几个修罗卫也回到了朝天城。
御书房内,一袭凤袍的女帝随意的站在窗前,遥望着诸天星辰,和南陆那几个人和一匹马看的是同一片星空。
江神儿恭敬的站在后方,地下遗迹受的伤已是痊愈。
女帝不开口,她便不说话。
直到许久之后。
女帝淡淡说道:“好生安顿那些死去的修罗卫以及她们的家人。”
江神儿恭敬道:“陛下放心,卑职已经安排妥善。”
又是一阵沉默。
女帝收回目光,转过身看向江神儿说道:“你不会怪朕吧,白白死了这么多人。”
江神儿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赶紧抱拳道:“修罗卫从诞生之日便已经做好了为陛下牺牲的准备。”
女帝轻叹了一声,走到那个宽大华丽的桌案前,拿起了一个深棕色的木盒递到了江神儿面前。
她说道:“你也辛苦了,这个算是给你的奖励吧。”
江神儿一愣,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入手处微微泛着凉意。
女帝说道:“打开看看吧。”
“是,陛下。”
江神儿打开了木盒,一团白光映入眼帘,她面色一滞,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
这颗果子只有婴儿的拳头般大小,通体雪白晶莹,没有一丝纹路,散发着玄妙气息。
仅仅是一丝气息从果子进入了江神儿的鼻息之,她便感觉到气海内有异样的反应。
“这是……无相果。”
江神儿瞳孔微缩,旋即躬身行礼,又道:“卑职感谢陛下大恩。”
女帝随意的摆了摆手,道:“这是你应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神儿又道:“无相果赐给你是为了让你提升修为,但不该做的事最好不要做,至少短时间内不可做。”
闻言,江神儿忽然抬起头,紧盯着女帝说道:“陛下,您也相信那件事有问题?”
女帝脸色微异,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朕自然不希望你心有芥蒂,当年平定巫族叛乱一事或许真有端倪,但那人毕竟是帝国流云神将,朕不会轻易去怀疑他。”
江神儿眼底泛起寒意,说道:“以流云神将的道行要平定叛乱简直再简单不过,他为何还要叫哥哥一起?”
女帝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神儿又道:“任何事情发生都一定是有原因的,哥哥的陨落一定和魁流有关!”
女帝脸色微寒道:“没有证据,万事不可妄下定论!”
江神儿恭敬说道:“是,陛下,卑职失言。”
女帝轻叹了一声,眼神有些许心疼之意,原本天真无邪的孩童,现在却成了世人眼的血修罗。
她说道:“朕不反对你调查此事,但也不支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朕不容许你有任何行动。”
“是,卑职遵命!”
江神儿平静行礼,忽而又抬起头看向女帝说道:“陛下,十几年前流云神将平定那场叛乱之后,巫族的镇族之宝巫灵泉便是没了踪迹。”
女帝凤眉微挑,道:“然后呢?”
江神儿说道:“巫灵泉虽说是至宝,但已经尘封了几百年,必须要以先天血体之人的全身精血才可以重新启动,而我哥哥正是先天血体。”
闻言,女帝脸色骤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江神儿走出了御书房,抬头望着夜幕星河,眼底浮现了浓浓杀意。
“魁流,你最好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