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袭来,隐隐浮现一条青龙虚影。
何念沉着脸,手中剑光闪烁,一柄剑凭空浮现,剑身窄而弯曲,犹如蝮蛇蜿蜒。
剑身抖动,无数道剑气呼啸而出,与青光轰然相撞。
龙吟剑啸此起彼伏,巨大的能量波动席卷而来,气浪翻涌,元力激荡,如云斋内刮起了一阵飓风。
唐戈的衣衫和发丝被吹起,鬼泣剑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里。
轰!
剑气崩碎,如同瓷器破碎成无数碎片,被青光淹没。
何念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倒退,但是胸口的剧痛却令他瞳孔骤缩,惊惧到了极点。
他的身形停住了,脸色僵硬,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盯着从胸口刺出的半截剑刃。
剑刃本就是血色的,又被他心脏的血液浸染,此刻竟犹如一柄魔剑,散发着嗜血的味道。
何念艰难的转过头,看到了那张脸,少年的眼中仿佛连恨意和杀意都看不到,只有冰冷。
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的生机正在迅速的消失着。
“你……”何念不断吐出精血,已是说不出话来。
唐戈盯着他惊恐的眼睛,说道:“你要杀我,我自然便要还回去,好在我做到了,而你马上就要死了。”
何念眼中的光泽迅速散去,手中的剑掉落到了地面上。
他已经接近死亡。
青光散去,季青云走了出来,他看着何念,又看了一眼露出胸口的半截剑刃,视线最后落到了唐戈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家伙,云剑宗现在死了两个重要长老,看来你是打算彻底和他们交恶了?”
唐戈抽出了鬼泣剑,何念倒了下去,眼中还残留着不甘。
剑气微震,鬼泣剑身上的血迹被震散而去,唐戈反手持剑,说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季青云耸了耸肩,问道:“要走了吗?”
唐戈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作尸体的何念,鬼泣剑再次绽放剑光,数道剑气落进了何念的胸口,随即一缕缕青气弥漫而出,然后被剑气震散。
何念体内残留的青龙真气已经被彻底清除,没人会怀疑到季青云的身上。
季青云说道:“你这是何必呢,我又不怕什么。”
唐戈说道:“多谢。”
然后他捡起了那柄弯曲如蛇的剑,便朝着那口井一跃而下,噗通一声,世界便归于了宁静。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唐戈在想这里是第三个入口,云剑宗筹谋多年,难道也是为了那个怪物?
季青云看了一眼何念的尸体,又抬起头望向明月,怔怔出神。
而此时,桐乡城外西北方向,两道剑光正快速远去。
……
……
唐戈从如云斋的水井进入了地下遗迹,他逗留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心想元澈应该已经离开了。
于是他又掠向了某处高崖,找到了那个隐蔽的通道走了进去,这条通道漫长而曲折,直通西北方向的那条河。
他从如意袋中取出红衣换下,走进了那条通道。
通道里黑暗幽深,靠着血色的剑光勉强照明,唐戈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了那条像井一般的竖直通道。
他跳了进去,被剑气包裹着,不多时有水声传出。
……
……
最接近黎明的时候便是最深的夜。
星河镇南边的那条河依旧波光粼粼,映着漫天星光,宛如玉带。
夜风吹过,河面泛起水波,一朵浪花突然炸响,血色的剑光飞了出来。
唐戈跳到了岸边,手中除了鬼泣,还有一柄弯曲的剑。
他看了一眼寂静的河畔,突然松了口气,微凉的空气进入肺腑,精神瞬间通透。
视线落到北面的镇上,他走了过去。
但是刚刚迈出没几步,他突然目光一凝,转头望向河对面,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
白衣似雪,黑发如墨般散开,风度翩翩,脸上噙着柔和的笑意。
河面并不宽,二人隔河相望,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不是仇家相见,也不是朋友会面。
唐戈静静的看着他,说道:“你找我?”
年轻男子点头说道:“是的。”
唐戈问道:“你是谁?”
年轻男子说道:“白千池。”
唐戈目光微垂,思绪瞬间被拉回数月以前,他曾经见过这个名字,在方中玉给的名单上。
那时候,他认为此人是寻找山主的线索。
后来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但是当薛儒和守塔人的变故之后,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唐戈看向白千池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白千池微笑道:“我和上官隐是朋友,他的本事你应该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许多天,你出来的有些晚了。”
唐戈面色微异,问道:“他让你来的?”
白千池想了想,道:“差不多吧,我去找他下棋,说起了你的事情,我很感兴趣,所以便来了。”
唐戈点了点头,道:“好,没事我先走了。”
他转过身就朝着星河镇走去。
白千池脸色一僵,苦笑道:“喂,交个朋友不行嘛?”
唐戈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前走去,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星河镇中。
白千池凝望着身影消失的地方,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沿着河畔走开了。
……
……
一家客栈。
天微微亮的时候,店二打开了大门,看到了门口那个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的红衣少年。
他感觉有些熟悉,忽然想起来这个少年数十日之前似乎来过,那匹马还在后院吃草。
唐戈掏出了几个金块递给了店二,说道:“辛苦了。”
店二一愣,旋即兴奋起来,早起的迷茫与困倦顷刻间消失,一家客栈迎来了新一天的第一个客人。
大清早就喝酒的人很少,唐戈算是一个,他坐在一楼角落里的位置,桌子上是几蝶菜和两坛清河酒。
清河酒是当地特产,是用南边那条河的河水酿制而成。
唐戈饮了三杯,清冽甘甜,别有一番滋味。
他望向门外,天光逐渐通明,镇子上陆续传来各种声音,星河镇多年如一日的开始了运作。
唐戈忽然生出一种荒唐至极的想法,人们日复一日生活着,究竟是心之所向,还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他苦笑了一声,饮尽一杯清河酒,忽觉人生好无趣。
脚步声响起,楼梯上下来了几道身影,他们看到了唐戈,立刻走了过来。
水绿色的倩影坐到了唐戈身边,挽起他的手臂,说道:“师叔你终于来了。”
古之月担心了一夜,眼圈微暗。
唐戈淡淡一笑,然后抬头看向其他人,邬沧雨微微点头,身子一侧站到了一旁。
纪欢冲着唐戈重重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
唐戈摆了摆手,说道:“无碍,你先回断天阁吧,至于沧吾剑,有缘你们会再见的。”
纪欢迟疑了片刻,再度躬身行礼,转身便离开了。
白鱼依旧是一副白衣飘飘的模样,宛如出尘仙子,她欠身说道:“多谢前辈搭救,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舍命报答。”
入舟和承风同样恭敬行了一礼。
唐戈说道:“无碍,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海姑娘还在桐乡城等你们。”
白鱼再次欠身,然后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邬沧雨,欲言又止。
邬沧雨说道:“回去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顿了顿,他又道:“骨剑还在海师姐那里,我还要取回来。”
白鱼的俏脸上浮现笑意,直令百花失色,他们三人冲着唐戈微微点头便也离开了。
在地下遗迹的时候,唐戈伪装成幽灵跟着青烟进入了天谕阵的光罩之下,趁乱救走了纪欢和白鱼等四人,但是那个叫做四海的少年没能活过来。
古之月美目流转,突然笑眯眯的盯着唐戈说道:“师叔,你救听潮灵谷的几人是因为白鱼师姐和沧雨师兄的关系,还是因为你和海师姐的关系?”
邬沧雨坐了下来,低着头盯着面前的一盘老醋花生,嘴角隐隐有一抹坏笑,师妹每一次都能问到要害。
唐戈想了想,然后直接拿起酒坛痛饮了一大口,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同时有声音传来。
“快走吧,不怕被人追杀啊。”
邬沧雨起身跟上。
古之月嘟着嘴,气冲冲的跟了上去。
……
……
一辆马车从星河镇出发向西而去,在驶出了百余里之后,一个急转弯直奔南方而去。
那里无数大山连绵起伏,马车像是一个黑点,飞掠而去,只是仍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赶车的依旧是古之月,这一次她没有不满和埋怨,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风吹起帘子一角,露出一抹红衣,唐戈和邬沧雨正在说些什么,偶尔还会听到空酒坛扔到路边的声音。
如此赶路又是一整天,直到光黄昏来临之际,路边出现了数座矮丘,一道身影站在某座矮丘之上。
夕阳如火,照在那人的身上更是如同烈火燃烧。
古之月勒马停车,俏脸微凝,隐约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唐戈探出头,直接走下了马车。
邬沧雨也认出了那人,脸色亦是微异。
残阳余晖,如末日悲歌,拉长了唐戈缓缓而行的影子。
矮丘上那人红衣红裤红发,就连双瞳在夕阳下也是如血一般殷红。
他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
唐戈踏上矮丘,走到了他身边,说道:“等我?”
那人点头道:“事情我都听说了,怎么不回昆仑山?”
唐戈说道:“回去了恐怕会更麻烦,况且我还有事要办。”
那人微微张嘴,露出了一对闪着寒意的虎牙,说道:“大不了就开战,我也想试试尤老头的剑道究竟练到什么地步了。”
唐戈望了一眼即将坠落的夕阳,说道:“你等我有事?”
那人神情微敛,夕阳余晖洒落,驱散了他脸上的些许寒意,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山主,他老人家是昆仑山的支柱,找到他是我等的使命,可是你就不觉得这是个局吗?”
唐戈眉头一挑,道:“何意?”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觉得山主的失踪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