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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丁谓主修

    集英殿。

    满朝文武个个心有戚戚,就怕自己被老太后点名,做了那个倒霉鬼,三个月内修好宫殿,好处没捞到,最后安了个扰民或是办事不力的罪被革职查办。

    刘永芳将这一盆脏水泼出去以后,就数他最轻松,舍得一张老脸什么事也不会有,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用不着他来背黑锅。

    其他人可就痛苦了,一班文臣以吕夷简的脸最黑最臭。修宫殿当然可以,慢慢修的话也无可厚非,但是要三个月内修完,不仅是靠的他们工部一家之力,更是举国之力在陪刘太后及官家瞎胡闹!

    他哪里会不知道八座宫殿三个月能修完,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原来花一倍的钱能搞定,现在必须要花十倍!

    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有这么多的钱不用在其他民生所在,这样白白把钱花出去,岂不是国贼蠹虫!

    工部是高兴了,有大把的机会去墨贪工程款,可是户部呢,还有三司衙门的人,他们就要哭了,这钱就这么多,修宫殿用完了,其他还有修河堤,修漕运,黄河今年就怕再发大水,漕运关乎国运,更是不能断,钱从哪里生出来?

    他可不是一个人的平章正相,而是六部百官之首,这些事情有人做更要有人去协调,协调的那个人就是他吕夷简!

    倒了血霉了,好好的八座宫殿平白无故给烧了!

    吕夷简走的一贯是太后路线,当年赵祯与刘太后因为生母的事情两个人关系闹得极为僵硬,还是吕夷简在中间出谋划策,协调好两人的关系,刘太后想把李氏草草安葬,但是吕夷简却说要按太后的礼仪安葬李氏,小小的一件事,为日后赵祯理解刘氏埋下伏笔。

    也是在那件事,吕夷简获得了刘太后的青睐,靠着刘太后的支持相途才会如此坦荡,但是随着官家的成长,他知道自己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投靠到官家的那一派,可是谁知道这是真心投诚还是来做卧底的。

    墙头草从来没有好日子过,在朝廷中这样更是人见人恨。

    在他的仕途中有两把火,一把烧在真宗朝,那一把火烧了众人都慌了,谁是官家众人都认不得,就吕夷简一跪高呼万岁,稳住了局面。从那以后赵恒也是对吕夷简信任百倍,从真宗朝到当今新官家即位,吕夷简的位置一直顺利坦荡。

    可是眼下这一把火就烧得吕夷简是心焦若焚茶饭不思,他已经下定决定了,宁可得罪这个帮助自己许多的贵人也要拦下她的荒唐想法,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外边的百姓。

    他吕夷简是干臣,而不是一位奸臣!他永远都是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想办法去谄媚迎合上意!

    丁谓古井不波地站在吕夷简之后,历来老二的中庸之道是最吃想的,天塌下来有老大顶着,就算是办事也轮不到他。

    但是今天他是有备而来,不鸣而已一鸣要惊众人。

    朝会上内官又唱了一遍开场白,刘太后坐在大殿之上,扫视了一遍惶惶不安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的。

    无奈只能将压力施加给吕夷简,满朝只能有一个背锅的,有且只有吕夷简这个平章一个人。

    “吕爱卿你有可想到什么合适人选?”

    吕夷简被点了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回太后,依老臣所见,三个月内要修完三座大殿绝无可能,即使完成也会大伤民力,何不暂居其他宫殿,容工部工匠们慢工细活,这样也不会有伤百姓生息?”

    刘太后本以为他有什么好的主意,没想到竟然是犯上直谏,这个老臣向来是与自己一条心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与自己翻脸触怒自己,气得凤眼圆睁,大骂不止。

    “放肆!你这个老酸儒快给我退下!大胆无礼口出狂言,哀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找个去处怎么就有伤民力了?老百姓难道看着我与官家流落他们能安心吃下饭睡得着觉,忠君爱君的话就是挂在嘴旁说着玩的?难道我与官家就是残害百姓与民谋利的暴君蛀虫?吕夷简,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烟了朝廷付出这么多年,朝廷对你亏欠甚多,依本宫看,是时候该考虑回乡养老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老太后也太专横霸道了,吕夷简对她可不一般的忠心,多年来出谋划策,两个人互相帮衬,过了一关又一关,到如今这个节骨眼,就因为一把火,仅仅是吕夷简不顺遂她的心愿,竟然想将这位三朝元老直接轰回家告老。

    齐刷刷的,满朝文武跪了下来,众口道:“太后三思。”

    除了丁谓,丁谓站在人群当中就跟一座笔架山似的,显得格外的显眼。

    吕夷简同样跪了下来,他的背显得无比地佝偻,因为投靠这位老太后他的名声并不是十分的好听,甚至被冠以佞臣的称呼,他这一生为了赵宋皇室与天下百姓可以说殚精竭虑,临到头来换得到的仅仅是一句,告老吧。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帝王家眼里,从来不缺人,大把的是人想争宠献媚,一旦失宠,他们的下场真的还不如一件货物。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辈子的无私付出临到老来是这等悲凉的下场,这金殿之上所有人无不是唏嘘。

    吕夷简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背后的丁谓这匹恶狼,他在自己的身后蛰伏了太久的时日,今日终于要亮出自己的獠牙了。

    刘太后凤仪天下,端坐着看了一圈满朝为吕夷简夺情的文武大臣,大臣们越是求情他们越是不愿意看到,谁希望一个人缘根基深厚的老臣在朝廷之上一家坐大呢。

    今天吕夷简以为自己的势力足够强大,足以改变她们的想法,明天就敢公然与她刘娥唱反调,这样的情形他更不愿意看到!

    丁谓!

    突然,她看到了巍然屹立的丁谓。

    她并不喜欢丁谓这个权臣,首先丁谓的相貌实在太丑,有句老话就叫相由心生,丁谓长得丑,内心也一定不够敞亮!

    这个昔日的权三司使在先帝也就是自己的丈夫赵恒在世的时候就屡出奇谋,眼下朝堂之上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个丁谓觊觎正相的位置已是照然若揭。

    刘太后试探地问道:“其他大臣可还有话说,若是劝哀家改变主意的大可不必,哀家不想伤了咱们上下一体的和气,若有好主意尽管拿出来,有官家与哀家替着撑腰。”

    刘太后金一言,丁谓等了许久,众人还在地上跪着呢,他只身出列,高举着笏板将身子一躬道:“臣有本奏。”

    官家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虽然像个傀儡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刘太后哪里是因为这新修大殿的事与吕夷简不痛快。

    分明是慈母护犊心切,看着自己的年岁渐渐大了,朝中的大权还是掌握在这些老臣手中,她正在替自己开路扫除朝廷中的绊脚石呢。

    今天告老一个,明日再治罪一个,不用多时,朝廷上都是新鲜的血液,届时自己也能完全独挡一面了。

    哎,赵祯心里在叹息,这位老太后不是自己的娘亲,却做到了许多母亲都难以做到的事,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自己只会念她的好,哪里会去算计这里有什么阴谋,有什么诡诈。

    赵祯道:“准奏。”

    丁谓骄傲地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道:“臣愿领建筑八殿总指挥一职,替陛下与太后分忧。八座宫殿虽然是在三个月内完成,但是所费国帑愿与三年之期完成所费无二,如若有差,臣愿以死谢罪!”

    丁谓从一开始就不指望去染指三司的钱,当年自己就三司出身,朝廷的钱也不是天上凭空掉下来,除非自己想办法,指望他们反倒被他们抓住了弱点!

    刘太后这才猛地想起来,大中祥符七年,所费无算的玉清昭应宫原来计划要十五年才有修建完成,先帝屡次跟好报怨只怕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玉清宫完成。

    宁愿相信鬼也不去相信男人的嘴,跟着先帝的时候,先帝天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要节俭朴素,宫殿还有衣着用度什么的倒是真的挺朴素的,钱全用来祭天求祀还有给这些神仙修造经观了。

    以致于这八座大殿年久失修,火轻轻一点,那焰星子就止不住地乱窜。

    这项工程后来落到了当时的权三司使,专门负责理财的丁谓手中,仅仅五年这一旷世奇工便岿然落成,使众人对丁谓刮目相看。

    后来的丁谓更是挤掉了寇准这一铁腕权臣,满朝的文武只记得当初他的狠辣谁还会记得这个老狐狸在指挥建造这一方面还有这么一手。

    刘太后凤眼流转,笑着看着这个老臣道:“丁爱卿可有把握,连吕爱卿都畏之如虎,三个月内完成是否太过仓促?”

    丁谓高声道:“臣若有负陛下与太后盛托,甘愿摘去乌纱与吕大人一道告老还乡!”

    他的声音势若洪钟,滚滚而去,话语之间却充满了威严与自信,旁不毫不怀疑这老东西夸下海口的真实性。

    他要告老就告老吧,还要拉上吕夷简一道!

    刘太后大喜,咯咯咯一连笑了好几声,这好几天吃下饭睡不安稳,今天总算让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好,哀家命你丁谓全权负责此事,工部自上而下全由你调配,在汴京周边再发动十万劳工。”

    众人一听汗水涔涔而下,十万劳工,所费又要多少了。

    刘太后又继续说道:“不够再从洛阳调拨!”

    不够还要再调!

    众人想起当年的玉清昭应宫修筑的场面,那真的是要金给金,要银给银,花钱跟流水似的哗哗就流了出去,坊间均称:竭天下之才,伤生民之命,共有两千多栋,包含长生崇寿殿及2610间房屋,大约花费白银近亿两,约为朝廷两年岁入,其耗资之巨大,奢华之程度,甚至超过了秦始皇的阿房宫。

    但是在真宗眼里,只要能完工,整个大宋的国库都被丁谓搬空了也无所谓。

    还好当时与辽国已经签了城下之盟,两国互不进犯,否则边疆祸事一起,满朝文武毫不怀疑,只怕连军士的军饷也发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存了十数年的国库才稍稍丰溢了几分,难道又要开始大手大脚了?让丁谓去修诚然这事可能会漂亮地完成,可是这如同让耗子去守米缸,守当然也能守得住,只怕得先让这只硕鼠先吃饱才行!

    丁谓道:“微臣领旨!”

    他已经有了修宫的方案,差的就是这指挥权,如今人财俱有,方案更是稳当,这件事叫他做不成都难!

    此时的丁谓权势已然滔天如焰,这件事定了,基本也再无其他事,内官一喊退朝,众人连忙上去搀扶住了吕夷简。

    吕夷简仿佛老了十岁,不再有当年的锐气,暮气横秋是官场中人最让人害怕的,不仅是生命的即将终结,更是政治生涯的谢幕。

    丁谓现在哪里还需要巴结吕夷简,寇准走了以后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已经没有了,大袖一挥,便出了集英殿,留下众人恨恨不能解气的眼神。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的命运从来只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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