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绫看着子虚真人瑟瑟发抖的同时，子虚真人也在打量着陆绫。
这丫头……当时经她手入的灵山，也亏她当时选择相信了韩雪，没有真的将陆绫送下山，嘛，送下山也无所谓，待韩雪寻了鸾凤，自然还是会将陆绫从山下接回来。
只是这一来一回，她不免会丢了面皮……
此时陆绫背靠着紫色结界，之前在她进来时候还软如棉花的结界此时硬如坚冰，她被子虚真人堵在结界前，身子笔挺。
“咕嘟。”
吞了口口水。
陆绫想到了之前天上音爆声伴随的圆形空间震荡，加上自己师父如流行坠地一样的场景……便有些害怕这个穿着整齐，如同教导主任一样的道姑。
“陆绫……”子虚真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沉思。
“在！”陆绫一个激灵，答应的无比利索，不过子虚真人并没有继续和她说什么，弄得陆绫有点尴尬，只能用余光看一眼远处半撑着身子的楚凄水。
现在怎么办啊……
陆绫头都大了，她之前一时间头脑发热放了豪言，结果就要为自己的话付出行动……她想着如果先生会来帮她就好了，但是李竹子的态度很明显，让她一个人。
她偷偷的瞥了一眼眼前的黑衣道姑，发现后者正在沉思着什么，便挪动脚步，想要接近楚凄水。
这样“可笑”的小动作子虚真人不可能没有看见，她看着蠢萌的陆绫，抽了抽嘴角。
这丫头……是没脑子吗？
莫名的，因为陆绫，她心中的仇恨与愤怒稍稍减轻了一些。
有时候，无意间卖蠢也是一门技术活。
陆绫蠢的天衣无缝，子虚真人也就装作没看见。
说起来她和陆绫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那是对陆绫而言，寒冰血脉的事情，灵山众可没有一个人不清楚的，更别说这丫头是她一手送上第九峰的。
至于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个弟子给楚凄水，一是去落她面子，二……也和柳扶风有关。
现在她亲手送上去的两个人，一个是柳扶风，一个是陆绫。
她都有些后悔……
子虚真人很喜欢柳扶风，她对柳扶风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那个柔弱而坚强的女孩子她在刚看到的时候便相中了她。
柳扶风根骨资质也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过灵感实在太差，按规矩是不可以留在灵山上的，但是当时子虚真人强行留下了柳扶风并且将她暂时安置在九峰……
只是巧了而已，让柳扶风赶上了子虚心情不好的几天，被送上九峰受了几日的无妄之灾——被楚凄水当球打。
而后，柳扶风的表现让子虚真人非常满意，她本想直接派人接柳扶风来六峰，不过当时这丫头的坚强都写在脸上，每天都去楚凄水那里碰壁，这个想法便推迟了。
一是考验柳扶风，二是恶心一下楚凄水，后者一直不敢见她，这让子虚非常的愤怒，最后情绪演变成仇恨。
而陆绫……
她其实就是子虚送上山去陪柳扶风的，然后顺手考验一下柳扶风的心性，子虚真人本来想着，只要柳扶风表现出态度就好了，陆绫的伤如果楚凄水不管的话，她亲自出手。
她虽然看起来非常凶，但是也不会看着这么小的女孩子受伤而不管，更别说陆绫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小可怜，身上遍布都是淤青。
她没有亲传弟子，她……也很喜欢小孩子。
柳扶风没有让她失望，尽心的照顾陆绫，在自己精神身体都极度疲劳的时候还将陆绫放在第一位。
这一切子虚真人都很满意，不过第二天意外发生了。
陆绫的病突然就好了，虽然依旧虚弱但是不致命了，她本来以为是楚凄水出手了，但是调查之后发现不是，现在想来只能归于寒冰血脉之上。
然后这两人更是定居在九峰，每天日常生活着，陆绫负责卖萌，柳扶风去楚凄水那里碰壁，然后回家做饭。
食则同器，寝则同床。
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急剧升温，这也是子虚真人没想到的。
子虚当时每天真的就是等着柳扶风和陆绫的消息，她在那个时候就想将柳扶风接到到自己六峰了。
那时候她对陆绫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个小拖油瓶。
最后事情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柳扶风拿着九峰的峰主令出门……
她被楚凄水摆了一道，自作自受，以柳扶风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九峰了，对于这个消息，子虚真人只得叹息。
其实她有想过收柳扶风为亲传弟子，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让她低头去问楚凄水要人，这辈子都不可能。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因为埋怨自己，便刻意的不去关注九峰了，突然某一天得知了寒冰血脉的消息，最后陆绫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短短十天凝气，拜入李竹子门下……从那之后她也暗中关注这个女孩子了。
对于陆绫，自然是越了解越喜欢，子虚心中的陆绫，是那种平时很懒，但是明是非，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尊师重道的少女。
重点是很善良，而且胆小的女孩子总是会激起其他人的保护欲的，特别是她这种喜欢小孩子的。
倒是她一开始喜欢的柳扶风默默无闻，基本上没人知道她的名字，灵山众大部分都知道有这个人，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
子虚清楚，以柳扶风的灵感，想要凝气都很难……只看修炼速度，她对比陆绫来说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空间天赋绝对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下去，子虚真人直到现在还看好柳扶风，而且最近她专门有去注意柳扶风的消息。
看着行医布道，在落雁城义诊的少女，她更满意了。
爱屋及乌之下，她对柳扶风宠爱的陆绫只会越来越喜欢。
当然这种事情陆绫是完全不会知道的，陆绫只觉得眼前的黑衣中年老妇女非常的恐怖，她害怕。
现在她在庆幸子虚真人突然发呆，可以让她主动接近自己的师父，殊不知她心中恐怖的老女人此时正看着蹑手蹑脚的她，翘着嘴角嘲笑着。
陆绫走到楚凄水面前，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有熟悉的女人，手足无措。
她伤的太重了，背后道袍在落地的瞬间就被震成了碎片，白皙的肌肤上都是血色划痕，而且明显经过了一些虐待，身上都是血渍，小腹处还有一大片青紫色。
最让她觉得恐怖的是，她师父的眼睛……眼角是干涸的血迹，瞳孔如同带着裂痕的玻璃珠，陆绫害怕它随时可能碎裂……
看来是巨大冲击下，楚凄水已经到了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实际上如果不是当初意外散功，一些灵气给她强化了肉体，以灵山女修身体的脆弱，单是下落的冲击力就够她死上十次。
自我封印了魂力，死了就是真死了。
“师、师父……”陆绫看着一只手臂撑起半边身子的楚凄水，语气里透着些许焦急。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叫。
师父……一个很遥远的词汇，她本以为应该不会这么称呼一个人，但是在理解了楚凄水之后，之前的芥蒂就统统消失了。
陆绫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意气用事的小丫头，说她知书达理那是奉承，但是明理懂事，陆绫绝对当仁不让。
“咳咳，怎么……又是你。”楚凄水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点点无奈：“还师父……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同情我？咳咳……”
虽然深受重伤，不过楚凄水的精神并没有任何的萎靡，甚至比陆绫以前认识的那个只知道喝酒的闷葫芦更和蔼，还会开玩笑了。
只是陆绫现在笑不出来就是了。
此时，楚凄水长发散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清秀的鼻子和苍白的嘴唇，但是在她说话一个瞬间，陆绫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应该是很美的……
毕竟，就算只看半张脸，也可以看出来眼前的人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还是病美人。
接着陆绫马上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师父，现在怎么办……我怎么救你出去……”陆绫瞥了一眼子虚真人的背影，小声道。
“……”楚凄水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陆绫会说这句话是她没想到的。
也是好笑。
她没想过让陆绫救，也没必要救，真要救也不会是从阿瑶手下救……从一开始，想让她死的就是她自己，不是子虚。
这蠢丫头不会真以为阿瑶在发呆吧，楚凄水稍稍感应了一下，就知道子虚真人现在在和李竹子“通话”呢。
子虚问了李竹子，她想直接把陆绫扔出去。
李竹子的回答是——【随意】。
“救什么……咳咳……”楚凄水一句话没说全便吐了一口血，接着转头对陆绫道：“酒葫芦，给我。”
她的手臂虽然还能动，但是下半身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灵力全失的情况，在三尺之外的酒葫芦便碰不到了。
即便从空中坠地，她也依旧死死的保护着自己的酒葫芦。
可以死，但是不能没有酒……清醒的死去，会非常的痛苦。
“酒……葫芦？”陆绫闻言下意识捡起了葫芦，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大半果酒，走到楚凄水身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师父你不能……”
“给我吧。”在那个瞬间，楚凄水仿佛恢复了正常，一把抢过陆绫手中的葫芦，昂首就是灌了几大口，淡黄色果酒混合血渍流淌至黑白道袍上，冲刷了她嘴边的血迹，让她面上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
半葫芦酒水下肚，楚凄水满意的躺在地上，咂了咂嘴。
“舒……坦…”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和洒脱，与之前那个每天烂醉如泥的女人完全不同。
“你、你、你！”
陆绫望着自己师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焦急之下，又出现了一丝哭腔。
“现在不能喝酒啊，会死的！”
“……”楚凄水没有理会她。
这时候，一只手掐住了陆绫的脖子，让她整个人顿了一下，僵硬的转过头，发现是之前那个恐怖的教导主任。
“说够了吗？丫头。”子虚真人看着红着眼眶的陆绫，没有给她好脸色。
“师叔，我……”陆绫想着脑海中刚刚雪尘和她说的话，开始和子虚真人套近乎。
“哦？师叔？”子虚真人闭上眼睛，接着手上用力，陆绫就被甩了一下，接着跌坐在一旁。
“不让被我扔出去，就一边乖乖待着。”子虚给了陆绫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她连连点头。
显然的，这一下套近乎失效了，而且惹怒了子虚真人，这一点雪尘也没想到……她以为凭自己主人的美丽，稍稍卖个萌应该就能拿下这个女人，毕竟雪尘看出来子虚很喜欢陆绫，而且她的身上并没有杀意。
反倒是地上那个和她生活了很多年的邻居状态不太好，看起来淡然而洒脱，实际上身体从上到下都是死志，很危险。
【都怪你。】陆绫坐在地上，不满吸气，腮帮子鼓鼓的，嘴角美人痣下沉。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主人你叫她师叔没问题啊……难道应该叫师伯？算了，还是往下看吧，这个女人没有杀意的，主人放心。】雪尘给陆绫透了一个底。
【恩。】陆绫点头，接着擦了擦溢出的眼泪，侧耳倾听。
……
“师叔？”子虚真人看着地上浑身酒气的楚凄水，这样的人，有资格做她的师姐吗？
答案显而易见。
“师姐……你还真是没出息。”子虚真人蹲下身子，抹去了楚凄水嘴角的酒渍，语气中透着诡异的温柔还有——杀气。
“……”
“师姐，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子虚真人手上用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躲在九峰……连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过……”
“一句话都没有。”子虚语气中压抑着杀机，面上却依旧是平静之色：“我一开始可是在等师姐一句解释……却没想这一句话一直等了百年。”
或许，当年这个女人好好的解释清楚，亦或是道歉，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压抑成这样，最后扭曲至此。
“对不起。”楚凄水垂下眼帘，不去看面前的女人。
一个道歉的话却引起了子虚真人一阵捧腹。
“楚凄水，你这个轻飘飘的对不起，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是想笑死我吗？”
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