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一言不发地走了。
脸上还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他的飞剑划破虚空,如电光闪烁,在风中带起了一阵惹人烦闷的尖啸声。
陈玄易捧着茶盏,轻抿一口。
“这些家伙,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
“扛着它,跟我来。”陈秋道提起大木盆,一脚踢开了舍门:“也得亏你是甲子班的成员,至少在基础的修行和生活资源上,道院方面的供应还是相当给力的。”
王川扛着两袋粗盐,放到了地上。
他跑这一趟,也算是明白了道院内的资源使用方式。锅碗盆瓢,柴米油盐之类的日常物资,他们甲子班的成员,享有随意使用的特权,因此不需要格外的花费。
而若是要获取修行的丹药、高深功法一类的东西,则需要积攒足够的贡献点。
一部普通的筑基功法,也需要五千贡献点,若是非甲子班的成员,不知要为宗门做多少贡献,才能获取这一部功法。
而他们甲子班的成员,每个月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有一百贡献点入袋。
话句话说,别人拼死拼活都拿不到的筑基功法,他们就算啥也不干,干坐四年,也能轻松入手。
当然,前提是,能在每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中,保持优胜。
打开袋口,一粒粒青色的粗粝海盐,在房间的油灯下,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你不是说,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跟那群修行日久的家伙抗衡的力量吗?”陈秋道扛起袋口,往大木盆里倒下去:“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比较离经叛道的方法。”
“会影响我的修行吗?”王川两世为人,知晓何为本末。
“理论上来说,不会。”陈秋道将粗盐倒进盆中,掏出手帕把手上的灰尘擦掉:“但如果你不能平衡修行和炼体的时间,那么自然会有影响。”
王川听懂了陈秋道的话。
“行。”他点了点头:“我应该怎么做?”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以我教给你的,是我小时候从我爷爷的笔记里,看到的炼体入门方法。”陈秋道指着盆中的粗粝海盐:“炼体这种东西,向来不是我们中原修行者的主流,我从藏经阁里看到的,也是来自西域的炼体之法。”
“我们中原的修行者,被称为练气士。”陈秋道手中把玩着一团朦胧的光球:“也就是借助天地元气洗礼身心,逐步打开体内的枷锁。”
“而西域和草原的修行者,被称为武士。”
“他们的修行方式,是通过苦行的方式,逐步磨蚀自己体内的枷锁,再从外界吞噬天地元气。”陈秋道做了个鬼脸:“所以,对于我们这些练气士来说,武士们的炼体之法,都是离经叛道的玩意。”
王川把玩着海盐,沉默了半晌。
“那为什么不一同修行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陈秋道扶了扶额:“修行这种东西,最是需要一心一意。在练气境的话,修行炼体功法,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还可以通过互相的作用,去加速境界的突破。”
“但是到了筑基之后,就不能这么做。”陈秋道郑重道:“因为从筑基境开始,你就需要开始选择未来的道路。”
“天人合一的练气,还是苦行破执的炼体,你只能选择一条路。”
王川捏着手上的海盐,忽然就笑了。
“不想那么远的。”他抬起头,露出一副淡然的笑脸:“请赐教。”
“我说了,炼体是很简单,很纯粹,但却无比痛苦的一件事。”陈秋道看着王川:“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不是婆婆妈妈的家伙。”王川笑得很纯粹:“告诉我吧。”
陈秋道耸了耸肩。
“到浴室去,把刷子沾上海盐,将你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刷到通红,随后运转你曾经学过的练气之法,吸收天地之间游离的元气。”他有一丝不忍:“等到明天,教习教授你新的练气之法后,你再转换过来。”
“没有口诀,没有心法,但是能用最原始的刺激,将你身体的潜能调动起来。”
“只要你能够忍受这份痛苦,无论是你的体魄,还是你的境界,都会在这三个月内,得到质的飞跃。”陈秋道看着缓缓走进浴室的王川:“记住,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皮肤破损,那会让你感受加倍的疼痛。”
王川将衣衫搭在椅背上,只留一条犊鼻短裤。
“留在甲子班,无论是资源还是重视程度,都是整个道院最优质的,对吧。”
陈秋道看着他宽阔的脊背,点了点头。
“那么,我会努力留在这里,跟你做同学的。”王川推开浴室的门口。
随后合上。
虽说被自家爷爷叮嘱过,不要小看这个跟自己同一宿舍的家伙,但直到这个时候,陈秋道才开始正视王川这个纯新人。
单就这份视痛苦于无物的意志,就值得……
刚想到这里,陈秋道的耳旁,就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磨牙声。
“至少,至少不能让陈秋道那家伙看扁了!”王川站在浴室里,手中沾着海盐的刷子,正缓缓刷过手臂。
他的手臂一阵阵的发烫,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气,却顽强地不肯哀嚎。
陈秋道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他的境界早已臻至炼气六重,距离七重的外门门槛,也只差半步。王川的声音压得再低,跟他也不过半个房间的距离,自然逃不过他的听力。
去他娘的意志力!这小子就是单纯在装蒜而已吧!
……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
王川费了好大劲,才把酸痛的身体抬了起来。
他举起自己的手,一脸的鬼畜。
“秋道……今天的课程,没什么重体力劳动吧。”他看着一旁整理道袍的陈秋道:“要是有,能不能请假的?”
“放一百个心吧,我看你恢复的状态不错,还挺适合炼体的。”陈秋道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直把王川的眼泪都捏了出来:“可以了可以了,照这么练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突破练气二重了。”
“可别,放手!”王川的五官揪成了一团,看起来格外心酸。
昨晚运转灵力,虽然让皮肤表面的红肿褪下,但要说完全恢复,那还早着呢!
“好了好了,我下手有轻重的。”陈秋道看着王川那副毫不掩饰的痛苦模样,昨晚被他蒙骗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对了,有没有事先预习过课本?今天要教的是道经入门和太上感应篇精要,没预习过的话,应该挺难理解的。”
王川几乎忘了疼痛。
“糟!”他一脸苦涩:“昨晚只顾着练习你那炼体之法,练完之后整个人站都站不直了,哪还记得预习这码子事?”
陈秋道摇头叹气。
“赶紧走吧,到了书房,我赶紧给你加急讲解一下要点。”陈秋道把道袍丢到他床上:“现在是卯时,我们去伙房找两个包子对付一下,还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王川忙不迭地穿上道袍,随手给腰带上了个蝴蝶结,配饰和长剑也松松垮垮地插在腰间,把两本道书往腋下一夹,径直出发。
昨天去伙房领物资,他也算是明白了南瞻道院的宿舍排布。
男舍与女舍处在同一座山上,以山脊和山顶湖泊为分割线,划为两边。书房和伙房这些公共建筑,则坐落在另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道院四个年级的弟子,就分别这样占据了好几个山头。
最重要是,甲子班的宿舍,位于这座山头的最高处,一趟上下山,少说还得花上两盏茶的时间。(注)
当王川来到书房时,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
书房里空空落落,算上陈秋道,也没两三个人。
“今天大概就讲解这些。”陈秋道接过他打来的包子,将他的道书递了过去:“重点我已经给你划好了,赶紧记一下。”
王川满脸感激的接过道书,把目光往上一凑。
他口中的半个包子,忽然就落到地上。
“道书……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