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的表情变换,表明这个任公子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过这做派,并不像侍郎之子。
任公子很热情的亲自起来手拉着李文焕的手入了席。
“张兄可是来的有些晚了,我可是虚席以待多时了。”
李文焕暗忖:“你等的可不是我。”
自然不会点破,李文焕笑眯眯的入座,夸奖道:“任公子不亏是侍郎之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舍妹好福气。”
任万里被李文焕这几句奉承一捧,也是相当高兴,连称哪里。两个人边喝边聊,主题自然离不开王家小姐。很快的,李文焕似乎就有了一些酒意。
“任公子,珍娘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哩,一晃成大姑娘了,真是岁月不等人啊。”
“张兄啊,这你就不对了,别公子公子的了,你我一见如故,就以兄弟相称最好,在叫我任公子我要生气了。”
“好好,任老弟,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该这样,来来,继续继续。”
这位任公子对着李文焕一顿狂灌,很快的,李文焕的舌头就大了。
“其实我这次代小妹而来,并非只是单纯的来看任老弟,而是有话要说。”
任公子看来酒量着实不错,看起来还和没事人一样,听李文焕如此说法,瞬间眉毛一挑。
“张兄但说无妨。”
“说之前我要问你一句,你是真心喜欢珍娘么?”
“青天可表,日月可鉴,我任万里此生非珍娘不娶。”
任公子拍着自己的胸脯把豪言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任谁都看不出一点虚假。
“很好,任老弟,我一见你便知你是舍妹良配,那我就实话实说吧,舍妹因为先天有疾,去根较晚,现在落下身体虚弱的毛病,虽然多年调理已无大碍,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张大哥你急煞小弟也。”
“恐怕,恐怕她难以为任家留后了。”
任公子眼睛瞪的大大的,连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张兄,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郎中说了。舍妹的身体支撑不住身怀六甲的拖累了。”
“那,那,那…………”
“任家之后就要靠平妻或妾侍了,这样的话,任侍郎恐怕不会答应吧,所以…………”
堂堂礼部侍郎之子娶个商人女已经不可思议了,如果还不能有后那就是惊天奇闻,李文焕这么说几乎就等于告诉他,还是换个人家的好。
任公子痛苦的抱着头,在那里默默的做着天人交战,李文焕也不说话,等着他的决定。
“哎,说实话,张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张兄何以教我?”
李文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缘无分是真个惆怅,我能理解任老弟你的心情,但是这种事情早做了断对彼此都好,为了舍妹的幸福和贤弟的前程,挥剑斩情丝虽然残酷,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绝不,张大哥你不必劝了,我不会放弃珍娘的。”
气呼呼的说完,任万里几步走出房门,扬长而去,李文焕没有管他,径直的走向了王家。
在王家小院见了王小姐,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珍娘沉思良久,碧荷伫立一旁,李文焕静默无声。
“先生,我总觉得不太合情理。先生认为呢?”
李文焕笑了,他看出王小姐对任公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只不过经常随父做生意的她,比寻常女子多了一份理智。
“我要说实话你会伤心的。”
“先生但说无妨。”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任公子十有八九是个骗子。”
王小姐妹反应呢,碧荷急了。
“血口喷人,任公子仪表堂堂怎么会是骗子,我看你才是骗子。”
小丫头气的小胸脯都有点起伏了,小鼻子襟起来,目露凶光,对李文焕怒目而视。
“碧荷,下去。”
“小姐!!!!!!!”
“下去。”
碧荷眼睛一红,跑了下去,这么多年了,小姐从来没和她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个该死的大叔,肯定是因为嫉妒说任公子坏话,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先生,你?”
李文焕暗自叹了口气,王小姐再聪明也是个待字少女,心中总有郎君梦。
“连你都觉得不合理了,他父亲位高权重,年纪又不大,这门亲事必然与另外的官宦人家联姻,怎么可能让他跑来向你这个商人女提亲?即便是真有诚意,经过今天这一试他的反应也不正常,最出卖他的是他的举止比官宦人家多了很多市侩,这种气质只有常年混迹市井的人才会有。”
这可完全出乎王家小姐的预料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侍郎的儿子也会有人假扮。登时惊的花容失色。失色后世若有若无的失落。
“那先生,我该怎么办?”
此时的珍娘已经完全失了方寸,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事态出现了她始料不及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
李文焕笑了,说道:“坏了王小姐良缘张某罪过啊。”
一句话让王家小姐羞红了脸,低声道:“先生你说什么呢,我不是那意思。”
“要不是李文焕是修士,估计都听不清她叨咕点什么。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怀春少女也很有趣。
“事情还未有定数,我再去看勘察一翻。”
李文焕没等说完久化沙而去,只留下一个洪亮的声音。
震惊中的王小姐不可思议的惊呼道:“神仙?”
偷看中的丫鬟碧荷小脸铁青失声道:“妖怪!”
李文焕在任公子的身上留下一道神识,寻他方便的很。等他找到任公子的时候,发现这个锦衣绫罗的公子正像个下人一样战战兢兢的被一个轮椅上的阴冷少年训斥。
“废物,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任公子的脸色一下变的比吃了八十斤黄连还有凄苦。
“任公子啊,我实在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难啃啊,其实王员外对我相当满意,我不明白,为啥非要娶得那小丫头的欢心不可,父母之命她还敢违背不成?”
“你懂个屁!”
那少年气的本来就没啥血色的脸更加的苍白,李文焕算是明白,这个做轮椅没有行走能力的才是真正的任公子,而自己见的那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只不过这个替身不太成才。
“你真当她是王大海的女儿么?告诉你她的父亲是谁能吓死你!”
“啊,是谁?”
“桂王卫广陵。”
冒牌任公子当时就要倒地,身体如筛糠般颤了起来。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桂王卫广陵是什么人物,是当今圣上灵帝的亲弟弟,也是最信任的人,陪圣上南征北战三十年,打下无数疆土不说,当今满朝文武,一半是其门生,其威望有功高盖主之嫌。桂王一点也不贪恋权位,十几年前正值五旬壮年辞去所有职务,自愿做个闲散王爷。皇帝感其恩德,赏前良田万顷,金银无数让其安享晚年。
桂王深谐进退之道,退位之后不问一声朝政,不和朝中任何人走动,完完全全的逍遥世外。即使平时受梁太师一脉或者宰相刘向一脉的闲气也不去皇帝那里诉苦。不在其位总是有势利眼得势忘乎所以的小人,当然也不排除有他们背后的主子的试探之嫌,反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桂王是彻底不问朝政了。
可是最近朝中风向突变,卫灵帝身体已经枯朽,撒手人寰在即,新册立的太子卫离只有六岁。现在所有的人都疯传,桂王即将重新出门,出任监国,摄全国军政大权,掌国之社稷。可代天拟旨,代天巡牧,代天御民,而且消息越来越真,这下可让所有人坐不住了。
尤其是和桂王是死对头的粱昱梁太师一脉。立刻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一系的人可谓人人自危,以桂王在朝中的根基,在军中的势力,在民中的威望,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们能抗衡的,真要是出任监国,那弄死粱昱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吏部侍郎任中阁恰恰是粱昱一脉的核心人物,为了自保,他想到了桂王在民间的那个私生女珍娘,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连太师粱昱都不清楚,任中阁也是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下得知的,知道后他引而不发,准备把它当成自己的一张王牌,在关键时刻掀出。
只要自己的儿子娶了珍娘,那就是任家最好的保护伞,但是问题出来了,如果以家长的方式强硬的将珍娘娶过来嫁给自己的残疾儿子,恐怕到时候桂王一怒…………极其无奈之下他想到自己的侄子任景升,任景升是他堂兄任中楼的儿子,两家平时基本上不来往的,他也看不起这个有些清高迂腐的落魄堂兄。
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了,时间不等人,这才有了任景升假冒任万里追求王珍娘的戏码。
任景升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堂弟的所在的客栈的,一路上失魂落魄的游荡,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他的脖颈上。定睛一看,正是王家小姐的表哥,他刚刚认识的张宝。
“小子,你的底细我已经摸透了,好你个胆大妄为的骗子,居然骗到舍妹的头上了,说,你想怎么死?”
张宝阴冷的声音吓得任景升魂不附体,连忙说道:
“张兄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虽然我是个骗子,可是骗子也有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