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九点,西郊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接到报警到现在已经六天,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和财力,在对外来人较为人口密集的几个城中村和城乡结合部进行排查时,甚至抓获一个网上通缉的逃犯,破获两个涉嫌盗窃的团伙,但杀人抛尸案的侦破工作却没有任何进展。
刑侦副局长张宜亮眉头紧锁,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道:“同志们,我们的压力大,丁局和政委的压力更大。去年全市共发生命案67起,破获59起,未破获的8起中就有3起在我们分局辖区。本来想打个翻身仗,偏偏看守所又出事了。
前任所长卢鹏涛、前任教导员卢仁海玩忽职守,严重不负责任。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名民警及协警也卷入违法活动中。据区纪委办案人员透露,马万山等害群之马已经胆大到破坏所里手机信号屏蔽系统,致屏蔽失效,让在押人员用偷偷送进去的手机与外部通风报信的地步。”
刑警大队长刘义朋掐灭烟头,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已查明去年5.13案主谋潘志军,就是利用手机通风报信,让我们扑了个空,造成3名同伙在逃的。”
早就感觉出了内鬼,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思强与李大山对视了一眼,摇头叹道:“上个月收到消息,说那三个中的一个在闽省打工。一探组去了,又扑了个空,像他们那样的惯犯警觉性很高,想抓他们没那么容易。”
“追捕逃犯的事先放一边,看守所那帮害群之马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要说的是抛尸案能不能顺利侦破,对正值多事之秋的分局有多么重要。大家再想想,前段时间的工作是不是有遗漏,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什么线索。”
王思强猛吸了一口烟,愁眉苦脸地说道:“张局、刘大,该查的都查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不是我王思强说丧气话,像这种没头绪的抛尸案,想侦破只能靠运气,运气不到,你再急也没用。”
作为刑侦副局长,张宜亮岂能不知道破这个案子有多难,但仍一脸严肃地说道:“运气固然重要,可我们不能坐在家里等运气。思强,你可是老同志,怎么连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丫头都不如,刚调到你们队小姜,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外面跑吗,难道她不知道顺着衣服查有多难?”
“张局,她就是三分钟热度,再说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能视而不见?”
“你们也在查?”
“在查,”王思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汇报道:“现在九点零五,夜摊儿还没收摊,不信您出去转转,看能不能碰到正在走访调查的小王和小吴。”
案子迟迟没进展,刑警大队长刘义朋心情格外烦躁,冷不丁地问了句:“假洋鬼子这些天在做什么,他不是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吗?”
“感兴趣那是几天前,他现在可没时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都懒得找我麻烦。”
“这就怪了,他回来不就是找你报仇的吗?”
“人家刚交了一个女朋友,科大教授、美女学霸,也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还住同一栋楼。听说都同居了,早上开车送,下午开车接,看看电影、逛逛街、下下馆子,正如胶似漆,哪顾得上找我报仇。”
张宜亮一愣,将信将疑地问道:“不可能啊,我中午还在院儿里看见他车。”
“那是小姜开的,他现在开他女朋友的车。”
王思强侧头看了周洪福一眼,又忍不住调侃道:“有个有钱的师傅就是不一样,上下班开豪车,连油钱都师傅出。要是跟我们老周,那小姜别说豪车了,恐怕连电瓶车都摸不着。”
看守所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张宜亮不敢有哪怕一丝懈怠,异常严肃地提醒道:“思强,你可是他的第二目标,千万别大意。谈恋爱很可能是他为了甩开小姜耍的花招,天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准哪天他又给咱们来一记狠的。”
“张局,您放心,我又不是卢鹏涛罗仁海,身正不怕影子斜,除了起诉追责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就是不能让他起诉,王思强啊王思强,丁局和政委已经够麻烦了,你可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王思强轻叹了一口气,抬头苦笑道:“起诉不起诉是人家说了算,我现在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张局,说句心里话您千万别生气,我真希望他早点把这一刀砍下来,别像那个什么什么剑似的总悬在头上,让人寝食难安。”
“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文化。”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斯之剑。他奶奶的,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男人,揍我一顿也好,把我送上法庭也行,总之痛痛快快利索点,别这么婆婆妈妈,搞得人心惶惶,整天惦记着。”
张宜亮可是“9.12案”的专案组长,虽然没像王思强和周洪福一样动过手,但韩大律师真要是起诉,他同样要被追责。
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顿时声色俱厉地说道:“犯了错误就要承认错误,哪有你这样的!王思强,就你现在这态度,换作我我都要收拾你。听我一句劝,别拿自己前途开玩笑,小姜不是他徒弟吗,让小姜帮你说说好话,再找个机会低头认个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张局,这话您自己信吗?”
“信不信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张宜亮又侧身道:“老刘,你帮我盯着这头犟驴,三天之内必须让他登门给人道歉,态度要好,不能两手空空。小姜那边我会打招呼,总之这件事不能再拖,再拖下去连我都受不了。”
刑警大队长刘义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是啊,他不出手比出手更狠,搞的重案队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连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
……
他们头疼,韩均同样头疼,只是头疼的原因不同罢了。
张琳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趴在他胸口,一边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一边很是内疚地说:“在我妈和我爸眼里,我不管多大都是个孩子,再说又刚从国外回来,没个人照应她们不放心,所以才让小萍搬这儿来。别看我表妹口无遮拦的,其实人一点都不坏。”
韩均抚摸着她那乌黑发亮的秀发,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儿有表妹,我那儿有律师和徒弟,房子明明是我们的,却搞得我们两个房主无家可归,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是无家可归,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块儿。”
“要不……要不我们把资源优化整合一下,让你表妹住我那儿去,我搬到你这儿来。或者让我律师和徒弟住你这儿来,你搬我那儿去。”
“不行,这样一来她们不都知道了嘛,这么快就同居,让我多难为情啊。”
“你以为不搬她们就不知道?亲爱的法官大人,我们都是成年人,用不着这么掩耳盗铃。”
张琳摇摇头,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道:“猜到总比看到好,亲爱的,你别为难我好不好,再说我又不是不想搬,只是不想这么快搬。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不管她们怎么想怎么看,我们都光明正大的住一块儿。”
“法官大人,您是我领导,我当然要听您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也挺有意思,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难怪连老祖宗都大发感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张琳扑哧一笑道:“那是你们韩家老祖宗,我们张家老祖宗可没这么不要脸。”
韩均猛地翻到她身上,一脸坏笑地说:“难怪我这么坏,原来基因全遗传到我一个人这儿。不是一家人,不上一张床,要坏大家一起坏,我一定要给你分点。”
“我才不要呢,”张琳使劲儿推开他,紧搂着被子吃吃笑道:“一进门就耍流氓,像是色鬼投得胎,都忘了说正事。”
韩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SH那边有结果了?”
张琳从放在床头的包里翻出一张分析报告,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从提纯的小样里检出酚醛树脂、锌粉、聚酰胺树脂、聚四氟乙烯、聚全氟丙烯等成分。与其它成分相比,锌粉所占比例极少,如果不是我带的研究生够细心,差点被忽略了。
通过仪器检验、数据库图谱匹配以及一位资深工程师的分析,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块漆斑是由两种重防腐涂料组成的,一种是环氧富锌底漆或中间漆,一种是氟碳漆。另外从检验分析出来的基础配方体系上看,应该属于进口产品,非常像阿克苏诺贝尔的生产的。”
“那一般应用在什么地方?”
“造船,桥梁,集装箱和钢结构厂房等钢铁构件,海上石油平台,港口设施及化工设备,应用非常广。另外阿克苏诺贝尔是国际油漆巨头,做得比我的前东家杜邦都好,像这样的产品不会便宜。当然,环氧富锌漆和氟碳漆本来就很贵,尤其氟碳漆,国产的都要一百多一公斤。”
这几天早上把她送到科大后,韩均并没有闲着。
表面上看是在无所事事的逛大街,事实上是在找绿色立式储罐,目标那么大那么明显,三天前就已经找到了案发现场,并且已锁定了凶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了这份检测报告,接下来的事就好解释了。
“你真是我的天使!”
韩均猛地抱着她亲了一口,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欣喜若狂地说道:“人命关天,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亲爱的,我先去帮生姜抓凶手,你先休息,坏事回来再干,如果今晚回不来就明天,这儿不行,大不了咱们去酒店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