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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大逆不道

    自从黑色星期一发生以来,这段时间里预测日本股市将崩盘的人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对冲基金经理乔治·索罗斯。

    尽管他自己因为把资金撤出了日本转投美国股市,导致他亏损加剧。

    哪怕在这场全球股市暴跌中,与大部分资本市场相比,体现出最抗跌的却是东京股市。

    但在日本,依然有很多的崇洋媚外的“事后诸葛亮”,把索罗斯在1987年10月14日的《金融时报》上发表了相关的文章拿出来说事。

    所以日本的券商们在股市闪崩后的这段时间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尤其野村(Nomura)、大和(Daiwa)、山一(Yamaichi)和日兴(Nikko),这四家最大证券公司的代表,被召至大藏省,接到了当局要求他们为日本电信电话公司的股票造市,并把日经指数维持在21000点之上的命令后。

    这些券商已经快被政府下达的强制命令快给逼疯了。

    要知道,尽管四大券商占到了东京证券交易所成交量的一半以上,但问题是他们面对情绪低落的市场。

    一时之间,也难有回天之力啊。

    硬要他们把市场环境再炒热起来,那得需要多少资金?

    尤其是NTT盘口那么大,能勉强保住这从三百万円砸下来的大家伙到二百三十万円止跌,没有一出溜到底就不容易了。

    他们又怎么忽悠日本的老百姓按照官方给出的二百五十五万円的价格去接盘一百五十万股呢?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实际上,只要四大券商稍微往上拉拉NTT,想要通过这只权重股拉拉指数,就会引出无数抛盘蜂拥而出。

    买不完,根本买不完!

    所以别看最近一段时间,四大券商是想尽了办法来改变市场的颓势,但基本于事无补,反而增大了他们自营盘的亏损。

    于是这种情况下,券商也没办法,只能用见不得光的办法来弥补损失,增加资金了,那就是——操纵股价。

    要知道,日本的经济制度有时候被形容为“关系网资本主义”的范例,其核心就是政

    客、官僚和企业构成的一个“铁三角”。

    泡沫经济制造了一个另类的人际关系网,投机者群体、银行、经纪商以及政客为了投机逐利而走到了一起。

    而且由于大部份股票已经属于企业与银行之间长期的交叉持股,所以操纵股价和囤积股票,在日本就相对比较容易。

    此外,因为股市本来就充斥着谣言和小道消息,所以日本的散户情绪非常容易被操纵。

    于是在此关键时刻,四大券商干脆通过他们手里大量持有媒体的股份,去操纵客户可以得到的信息。

    如今每天早晨例会期间,四大券商都会共同密谋来决定,当天他们要力捧哪些股票。

    而当券商一旦确定准备炒高哪些股票,他们就会把这样的消息事先透露给特权客户,比如银行家、官僚、政客、有钱人,甚至是雅库扎。

    四大券商都通过这种办法,来怂恿他们重要的客户重返市场,并以此保证圈内人的投资回报,

    而这种办法也是唯一可靠的赚钱途径,每一个和券商勾结的人都像拿到了印钞机。

    尽管日本有法律禁止内幕交易,但是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

    实际上连日本政府都是同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用说,在四大券商中,其中最有实力的野村证券更是首当其冲的炒作领袖。

    为此,野村证券除了一直在炒作东京湾大开发的题材股,也在准备预热磁悬浮列车这种还没办法得到验证的题材股。

    另外,他们还针对自己公司麾下多达五百万的家庭主妇手里不多的闲钱,还推出了“野村储钱罐”计划,通过向这些主妇销售基金的办法来募集资金,投入到题材股的炒作上。

    可谓把所有客户的财力都尽可能的压榨出来了。

    总之,这段时间以来,野村证券的各个营业部简直成了战场,尤其是中央区营业部这这样的重点营业部,更是忙的要死。

    开市前,原本就不多的准备工作时间被压缩到了一半。

    在政府命令和业绩指标的双重压迫下,每一个人都感到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所有营业部的人,从一上班就像骑上了一辆独轮车,必须从开市起一直拼命骑到休市时间为止。

    期间根本不能停,只要停下就随时会摔倒。

    然后还得继续工作六七个小时,才能真正结束一天的工作。

    甚至就连营业部的高层也是一样。

    因为如今这是特殊时候,就连中央区营业部的总经理五岛宽次也没有了往日的悠闲劲儿。

    为了完成日本政府给予的任务指标,四大券商每天合议之后,各自都会给下属营业部负责人下达指令,要求他们按照计划进行自营盘和基金的买卖,一起托市。

    因此早晨七点,五岛宽次就得到公司开会,晚上十一二点还不能回家。

    这样的工作强度,让他这样向来养尊处优的人一时难以适应,不免身心俱疲。

    已经整整两周了,他根本无暇顾及家庭,更没有时间去打高尔夫球。

    这不但让老婆有了不少的牢骚,他自己的情绪也坏到了极点。

    以至于现在的营业部,压根没有人敢和他面对面对视,就怕无意间一个眼神惹怒了他,遭遇无妄之灾。

    可以说,五岛宽次现在已经成了营业部里的老虎,就连那些中层管理人员,见了他也会打哆嗦。

    这不,11月10日这一天,当五岛宽次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紧张的盯着盘面行情的变动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受到打扰的他顿时没好气的破口大骂,“混蛋,是谁?赶紧滚进来!”

    进门来的二课课长,走进来的同时,也让外面“买了!”“卖了!”的喧嚣声充斥进了办公室。

    这让五岛宽次的心情更加不好。

    不过他也注意到这个下属的样子有点奇怪。

    就像是见到了一头大象闯进了营业部一样,尽管小心翼翼,却满面惊讶,都忘记了对领导的媚笑。

    “你有什么事?还不赶紧说?”五岛宽次皱眉问道。

    结果下属的回答让他立刻明白了他这幅失魂落魄表情的原因。

    “总经理,销售三课的佐川来了!他要求见您……”二课的课长躬着身很小声地跟老板汇报,“您看……”

    “什么?你说谁?”

    “佐川啊,佐川建一。原三课课长。”

    “怎么?他居然还敢回营业部?”

    “就是说啊,他不但工作上毫无作为,最近还毫无缘由的旷工好几天,明明营业部豆豆已经给他寄出辞退书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跑到公司来。我想,他应该来要业绩提成和退职金的吧……”

    五岛宽次火气终于爆发出来了,“岂有此理,他想的美!你把他给我叫进来!我倒要问问他,哪来的厚脸皮!这个该死的废物!他别想从我手里再拿走一分钱!”

    不怪五岛宽次如此光火,关键是他现在的心里已经对佐川建一失望至极,且恨之入骨了。

    敢情在他的心里,佐川建一就是仗着资历老,一直在公司里混日子的没出息的人。

    关键是居然一直拿谎言骗自己,自称宁卫民这个大客户会增加资金投入,但始终只见资金流出,不见流入。

    尤其前段时间股灾来临,佐川建一居然把这个大客户的股票一气儿卖光,而且根本就没跟公司打招呼,一百二十几亿円就全都私自转账出去了。

    而且此后或许怕被责骂就索性不来上班了,一直以生病的借口赖在家里。

    哪怕是最近营业部忙成这样,营业部专门给他打过电话催促他来上班,他也不来。

    五岛宽次这才忍无可忍把他给辞退了。

    下令让营业部给佐川建一寄去了辞退书。

    毕竟野村证券是不养废物的,在营业部最繁忙的时候,连他这个总经理都累成孙子了。

    佐川这个混蛋居然敢用小聪明偷懒,连力气都不出。

    这样的下属还有什么用?

    就该千刀万剐。

    所以不一会儿,当他再见到那个让他厌恶至极的人后,连座位也没给他,就怒斥上了。

    “佐川,你是猪脑子嘛。你怎么还有胆量回来?我告诉你,你是旷工被开除的,营业部不追究你的责任,不惩罚你给营业部造成的损失,已经足够宽容了!给你薪水就当赏给乞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除此之外,是不会付给你一円钱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那就走法律程序吧,野村的法务随时准备和你对薄公堂……”

    然而一切越发蹊跷了,挨了迎头痛骂的佐川建一非但没有任何惭愧之色,反而迷之自信地说,“您错了,我只是来澄清误会的。我希望您能收回对我的辞退决定……”

    “什么?误会?哪里有误会?”

    不但五岛宽次怒极反笑,就连带佐川建一进来的二课课长也被惊呆了。

    “混蛋,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你认为营业部还会重新接纳你嘛。佐川,你适可而止吧,脑子清醒些,你已经不是野村的职员了,赶紧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再胡闹的话。我只能叫安保人员来请你走了……”

    这时五岛宽次伸手制止了替他喝骂的二课课长,转而用一种充满讥讽的口气说,“佐川,你这么想工作的话,我倒有个建议,你不如去做个变性手术当个女人吧。其实你这样的家伙,反而做个家庭妇女比较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你占着这个位子又干不了这个活儿,简直是在浪费社会资源吗?我真后悔居然会提拔你当课长,这件事会是我职业生涯最大的误判……”

    却没想到佐川建一也怒了,他冷冷一笑,居然还敢回嘴。“经理大人,我怎么干不了这份活儿了?我清楚的知道,一个股票经纪人的职责是什么?实际上,我不但干得了,还游刃有余。课长算什么?以我的能力,我早该做部长,营业部的总经理也未必不能胜任。是你们有眼无珠罢了。我告诉你,我所要拒绝的是对我无意义的消耗。明白吗?正因为我能力足够,我才要把精力放在有意义的实际工作上,我要帮我的客户赚钱。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对我指手画脚,只会用一些琐碎的事浪费我的时间。我其实一直都想问问你,经理大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每天跟家庭妇女磨牙的新手吗?要按照你的意思,让我每天从早干到晚,就帮你们卖出点基金和债券?这难道就是好员工了。你们才是浪费社会资源呢!除此之外,我还要拒绝的是,你那不成文的座右铭——要把客户的钱“炒光为止”。这算什么?就为了交易额和佣金,你就让大家毫不手软地反复帮客户买卖股票,导致他们年均投资回报率还不到4%,要我做这样对客户不负责的好员工吗?那我简直要羞愧死。而且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还没蠢到要伤害自己客户的利益……”

    二课课长简直吓呆了,他还从没听到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而被怼的无地自容的直接对象,五岛宽次已经怒发冲冠,“佐川!我看你是真的在自找麻烦!你既然不想好好离开这儿?那好,你就等着收法庭的传票吧。当初谁允许你擅自把上百亿的客户资金转走了,我要追究你擅作主张,没走流程,给公司造成损失的责任……”

    猖狂,真是猖狂!

    这是今天佐川建一回来后,带给五岛宽次唯一的感受。

    他真想不到职场上还有这种人——居然胆敢以下克上。

    上下级关系是摆设吗?

    混蛋!蠢货!无法无天!

    “还有你,你现在去叫人来,马上把这个家伙给我从营业部扔出去。他要是不老实,就报警……”

    二课课长收到了五岛宽次的命令,也是浑身一抖,马上鞠躬道:“是!”

    他只凭察言观色就知道,这次上司气得不轻。

    五岛宽次眼中的怒火如果实质化,瞬间就能烧掉半间办公室。

    当然,他这次也是真的开了眼了。

    在日本,任何一家大企业实行的都是年功制度。

    需要的就是职员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人在职场,谁不是左脸被上司打了,马上笑着奉上右脸?

    谁能想到,居然还有佐川建一这样的人,被骂了几句,就反手就开始打上司的脸了?

    这种人是怎么干到现在还没被上司折腾死的?

    看来也的确怪总经理对他太纵容了。

    然而就在二课课长刚要出去叫人的时候,佐川又发话了。

    这一次言简意赅,重塑销冠的雄风,可是把屋里的另外两个人直接给打醒了。

    “用不着如此,我当然可以离开。只要你们别后悔就行。真是啊,原本我还以为最近营业部需要巨量资金支持呢,亏得我好不容易才做通客户的工作,搞到的啊。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我手里的巨量资金,看来也只能跟着我去其他的证券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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