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他或许有办法?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声音不大,却难掩其中的惶惑之意。
说话的是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总裁范祥辰。
他的心情很是沉重,面上也是阴霾一片。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这也难怪,香港的金融市场遭到了以“量子基金”为首的国际基金和游资的狙击,几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他这个回归后的首任金管局局长自然是心急如焚。
这里不是金管局,而是位于香港飞远国际大酒店三十八层专家组的房间。在座的除了范祥辰之外,还有专家组的正副组长柳宁强和葛鸿瑞。
正如外界某媒体所预料的那样,专家组和港府在酒店设立了一个临时的操作间,配备了全香港最精锐的操盘手,建立起了一个小而精悍的操盘班子,供专家组指挥使用。这里,就是香港抗击“量子基金”和国际投机炒家的指挥部,所有的指令就是从这里发出,上千亿港元的资金,也是听从这里的调配,活跃在香港外汇市场,迎战这些疯狂的国际炒家,保卫香港金融秩序。
房间里是烟雾缭绕,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抽着烟,脸色都很是难看,甚至阴沉得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尽管对冲基金在对香港金融市场进行冲击时,往往受制于香港金融监管部门的传统作法———提高短期贷款利率。事实已经证明,提高短期贷款利率,会增加投机者的成本,因为他们通常是从香港银行拆借港币,再拿到海外市场上抛售。通过“挟息”,港府轻而易举地断了国际炒家的粮草,让他们无利可图,反而赔付巨额利息。但在这次炒家冲击香港金融市场时,与以往最大的不同点就是,炒家没有进行即期拆借活动,而是预先屯集了大量的港元,让港府“挟息”的措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而且,提高短期贷款利率的副作用日益昭彰,它对股市楼市的杀伤力太大。恒生指数下跌至6500点将是银行体系所能承受的最低限。专家分析,如果股市和楼市进一步大幅下跌,银行在无可选择下势必大量抛售有关抵押资产,从而掀起股票市场和地产市场的恶性抛售潮,一些中小型银行,甚至有可能因为呆坏账过多而面临倒闭的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有银行开始倒闭,香港银行体系势必遭受致命的连锁打击。
如果港府不“挟息”,炒家们便趁机借入更多的港元,以备下次作更大的冲击。如果港府“挟息”,炒家们的计谋立即得逞。因此,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下,专家组和港府不得不凭借充裕的外汇储备全盘接收炒家们大量抛售的港元,保住了联系汇率,守住了汇市。但在高利率的影响之下,经济付出了高昂代价,利率居高不下,股市和楼市都大幅下跌,经济元气大伤。股市却一路狂泻,短短十九个交易日,恒生指数和期货指数下泻2000多点,国际投机炒家是大获全胜,狂妄地将香港戏称为他们的“超级提款机”,并宣称香港必败。
香港素称世界最自由的经济体,港府对市场的原则一向是“积极不干预”,但面对这种情况,不干预等于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人从口袋里拿钱也不能动弹。如果听任索罗斯这些国际炒家,一次又一次地赢去香港人的血汗钱,香港经济实力再强也总有一天会被淘空。因此,港府必须要行动起来,捍卫香港的金融秩序,而金管局,正是肩负起这个神圣使命的机构。
但现在放在范祥辰面前的选择不多,一是实施外汇管制,二是宣布港元兑美元的联系汇率脱钩。但是,他认为,这两个方法都不可取,如果宣布港元与美元脱钩,就完全是重蹈东南亚诸国的覆辙,向“量子基金”和国际投机炒家们高举双手投降,更是让这些金融“强盗”毫无顾虑地冲入家里洗劫,这不论事对于新生的特区政府,还是中央政府,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如果入市失败,别说他金管局的总裁,甚至是财政司司长、财经事务局局长全都会卸任,来承担这个责任。
而到了这个时候,要准确地判断局势已经很难,更何况手中掌握的还是香港市民的血汗钱?范祥辰是彻夜难眠,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合过眼了。
柳宁强只管闷头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更是懊恼和后悔不已。当初冷冰寒曾经提醒过,国际投机炒家醉翁之意尽在恒指期货。要提防他们先在汇市上抛空港元,迫使香港金管局不得不采用扯高利率的老套子,并借此打压股市。利率抬高,股市势必下跌,恒指期货也会同步下滑,然后在期货市场以较低的价格沽空恒指期贷,汇市股市双双获利。但自己当时根本就没有把冷冰寒这些善意的提醒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冷冰寒只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罢了,哪里又懂什么金融和政治?却不料,事态的发展,却完全如同冷冰寒所预料的那样。
这次港府方抽调大量的外汇储备,吃下所有的港币抛盘,干预市场,也源于自己的意思。现在终于将港币汇率重新又拉升至7.75的心理关口之上,勉强守住。但数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牢牢套在了其中,对于股市和期货的急速跌落,却是有心无力。虽然柳宁强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真要追究起来,他的责任是无可推卸。
葛鸿瑞抽了几口烟,才缓缓说道:“这次我们确实低估了索罗斯和国际投机炒家的实力,落到了现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下一步必须要好生筹谋。”
“看中央那边是否能再调集一批资金?”范祥辰试探着问道。
其实解决的方法很多,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大举入市,很快就能托升恒生指数,不仅让炒家在前期的抛售中无利可图,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葛鸿瑞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次为了香港金融市场的稳定,保证港币不受冲击,专家组赴港,实际上得到了中央和国务院的完全授权,可以直接调动数额巨大的外汇储备干预市场,央行那边,也得到了同样的指令。可前段时间为了在天量卖单砸盘的情况下稳定汇率,不光是港府投入了一千多亿港币,专家组也紧急调动了近百亿美元。
继续从中央调拨资金并非不可能,,这但对于近乎天量的抛盘来说,是否真能击退“量子基金”和国际投机资金,也还是一个未知数。中国当时的外汇储备大约为1400亿美元,加上香港的,也不过2000多亿美元,和这次“量子基金”和国际投机资金高达9000多亿的资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全都孤注一掷进来,要是香港股票和货币市场像泰国一样全民大逃亡,这点钱也是够在市场上支撑两三周用。
柳宁强也说道:“就怕我们继续投入资金,变成添油战术,不仅发挥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除非是我们有万全之计。”
范祥辰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
柳宁强所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事已至此,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香港重蹈东南亚各国的覆辙?
根据香港金融局官员的分析,“大势已去”,如果港府再不采取有效措施,恒生指数很快直线暴跌到4000点,银行贷款利息居于历史最高位,香港很可能在5天之内“断气”。这种结局不论是对中央还是港府,都是难以接受的。
“办法也不是没有。”葛鸿瑞沉吟半晌之后,缓缓说道。
“哦,葛主任要是有办法不妨直说。”范祥辰闻言是精神一振,直直地看着葛鸿瑞,面上蓦地浮现出希冀之色,急切地说道。
“我们可以向香港本土的民间机构筹措资金。”葛鸿瑞沉吟着,慢慢说道。
他这个办法虽然算不得新颖,但别说还是有道理的。香港富豪云集,全球有数的富豪不少,尤其还有飞远这样的富可敌国的顶级跨国集团公司。要是真要凝成一股绳,联合本港的众多财团,强势与国际炒家们对抗,胜负之数,便在两可之间。
“这个我也明白,不过……”范祥辰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个法子他们早就想到过了。但令港府所有人都满腹疑惑的是,任凭他们如何游说,香港众多财团的态度却一直都有些模凌两可。范祥辰很有些想不通,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香金融和实业历来是息息相关的,风暴来临的时候,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为什么这些财团就不愿意出来反击呢?
尤其是飞远的态度,更是让港府很是有些担心。
从“量子基金”和国际投机资金狙击港币开始,这场金融保卫战已经打响了快一个月了。但出乎所有人期望,飞远始终没有站出来振臂一呼,号召全港财团一并对来犯的国际投机资金以迎头痛击,展开一场万众瞩目的大战。要不是绝大多数香港人,还是相信香港毕竟是飞远发祥的“福地”,更是飞远公司的总部所在,断然不至于为了一些金钱,干出严重损害香港整体利益的事情来。否则港府说不定还会担心,飞远也会不会加入到狙击的行列之中去。
毕竟严格说起来,飞远在香港并没有多少实业,如同飞远也参与到其中打击港币,不仅是所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收益却是异常惊人的。
葛鸿瑞瞥了范祥辰一眼,不吭声了,端起茶杯喝茶。
范祥辰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葛鸿瑞已然了解了。或许这正是国人的劣根性,事情没有找到头上,永远也不愿意挺身而出。而当厄运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我想,或许有一个人有办法!”沉默许久的柳宁强突然开口说道。
“谁?”范祥辰和葛鸿瑞闻言目中一亮,面色再无适才的沉稳,不约而同地急忙问道,四只眼睛灼灼地看着柳宁强,一向平稳的声调有了一丝淡淡的紧张之意。
夜幕初临,维多利亚港灯火渐明,临海护栏隔疏了拍岸的浪声,倒映着连片色彩的海面,彼岸璀璨耀眼的港岛让人目不暇接,加上波光倒影,越显奢华。回望九龙,霞光正淡去,灯火繁花渐行渐远,几艘归航的小船静静地躺在码头上,钟楼依然形单影只。湾仔会展中心彻亮如洗,铜锣湾熙攘如潮,中西区错落的高大建筑灯火通明,中环中心的明灯直刺云霄,青黑的太平山隐现的点点星星,是这片灯海的边际。迷离恍惚中,海面上的观光游轮甚至天星小轮都成了维港两岸争妍的表演者,水、灯、船、人共奏华章。
这时维港才真切起来,妆容逾显华贵——港九两岸夺目的灯海是她给自己涂上的夜光眼影,调尽亮丽色彩,配合着香港的妩媚线条和华贵夜礼服。维港忽明忽暗的眼波不似她的奢华妆容这般张扬,海潮更替中沉淀着浮华,幽冷地望穿红尘,反而更撩人心绪。
然而,夜色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几个穿着普通,行色匆匆的人,从香港飞远国际大酒店的员工通道秘密离开酒店,登上了一辆早就守候在这里的劳斯莱斯,然后在前后两台防弹奔驰的护卫之下,滑过灯火阑珊的都市夜幕,明亮的车灯在夜色中闪烁着璀璨而绚丽的光芒,直赴浅水湾而去。
浅水湾位于港岛南部,是香港最具代表性的美丽港湾,浪平沙细,滩床宽阔,坡度平缓,海水温暖。因为景色秀丽迷人,浅水湾一直是港岛著名的高级住宅区之一,区内遍布豪华住宅,随便拉出一个户主来,无不是在香港跺一跺脚就地动山摇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