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过后,王培元第一时间给冷云翳打了电话。末了安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放心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有我,翻不了船。”
其实对于这样的结果,不论是冷云翳还是冷冰寒,都很是满意了,去读党校有两种含义,一种是要重用前的锻炼培训,另外一种自然就是架空,被甩在那里给其他人腾位置。周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把冷云翳给排开,把徐世才扶起来。
冷云翳对此没什么,再把文稿出去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甚至是被处分、撤职,政治生涯终结的心理准备,毕竟和中央唱反调,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真要大起来,上纲上线,那真是不得了的,放在十几年前,说不定都会被说成是反革命。现在只是被派到党校学习,已经很不错了。
而冷冰寒更是暗里得意不已,世上一切皆有可能,看看时间,已经七月中旬了,再过一个月,苏联保守力量会动政变,企图推翻改革派书记戈尔巴乔夫的地位,然后,就是叶利钦趁机扩大影响,和戈尔巴乔夫角力,苏联帝国土崩瓦解。那时候在全球一阵哗然之际,,周浩送冷云翳去党校学习的最终结果也会完全不一样了。
冷冰寒不禁猜想,到那个时候,周浩会是一个怎么的表情呢?是高兴自己把冷云翳送去了党校,以显得他的睿智远见和对于干部的保护和培养,还是会因为如意算盘落空了而感到懊恼呢?
市里的官员都各有各的神通,正式通知还没有下来,各种小道消息就已经满天飞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冷云翳因为这篇对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进行错误估计和诋毁文章,而惹得了省上的大员们争吵不已,有了不同的意见。有的说冷市长就要下台了,而常务副市长徐世才很快会接任冷云翳的位置……总之各种风声是不断,大街小巷、办公室、菜市场,到处都能见到对此议论纷纷的情况。
冷云翳这一派系的干部自然是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当中,大家都有些慌乱无措了,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而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干部自然是欢天喜地,尤其以常务副市长徐世才为主,已经开始了迎来送往,好像他已经成为了市长一般。
这天傍晚天还没黑,市纪委书记徐峰、市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宋祖云、市财政局局长冯少华,还有市经贸局局长焦云飞冷云翳手下的“四大天王”一个不落,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全部跑到冷云翳家里。
是冷冰寒开的门,他一见到这几个人,心里就很清楚他们来此的目的了。
“几位叔叔,是来找我老爸的吧?他正在书房呢,我带你们去。”冷冰寒很有礼貌的说道。
以前几位来冷云翳这里串门的时候还能不时见到冷冰寒,但自从他去了成都后就很少看见了。尤其这两年冷冰寒也长得很快,真有些让他们惊讶,见他那清澈若水的眸子中掩饰不住的傲然自信之色及那脸上夸张的线条展现出一种坚毅而悠然的气质,几位就不禁会觉得家里那原本还觉得不错的孩子,怎么就完全黯然失色了呢?
刚在书房里坐下,炮仗子宋祖云就沉不住气,急切地问道:“市长,听说省里要你去读党校?”其他几人也直直地看着冷云翳。
冷云翳看着他们眼里的期望和不安,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就这样离开,自己离开了换上了徐世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不会立即动他们,但也必定会打压和架空他们,以便让自己掌控这些要害部门。他沉吟了片刻,笑道:“呵呵,没想到你们的消息都还很灵通嘛!这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你们就都知道了。”
见到冷云翳有些索然的笑容,他们几个心里可就一下凉透,这预示着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
“省里怎么能这样呢?”市经贸局局长焦云飞还盼望冷云翳能够成为新一届市委书记,那他也可以借机会进进步,至少当上一个常委嘛。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不可能了,他立马站了起来,愤愤嚷道:“我们这就去给省里写信反映情况……”
“反映什么情况呀?坐下!”冷云翳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这党校多少人想去学习还没有机会呢,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你想拦着不让我进步呀?”
焦云飞有些讪讪地坐了下来。
市财政局局长冯少华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胖财神,拍着焦云飞的肩膀笑道:“老焦,我说嘛,老板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的,你急个什么劲儿?放心吧?这还有老板过不去的坎吗?”大家都知道,冷云翳能够成为市长,不仅仅是自己的能力,更是有雄厚的背景和实力的,王培元毫无保留的支持不说,飞远也只买他的帐,好多工作没有冷云翳的出马,飞远是完全不予理会的。
说罢他又对着冷云翳说道:“冷市长,你放心去学习好了,我们几个会帮你看好这个家的。徐世才那个鸟人,保管让他伸不进手来,妈的,搞小动作,想都别想。
焦云飞也急忙说道:“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跩起来了,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的,听说现在每天晚上上他家的人可是不少。反正我是不会给他面子的,老冯,你也别让他好过,他再牛也不过只是一个副市长……”
“瞎说!”冷云翳义正言辞说道:“你们几个可别乱来,这西昌市可不是我们斗气和争权夺利的地方。我去学习期间,你们好生配合徐副市长的工作,可不能让西昌目前的大好展形势受到影响了。搞得乱七八糟的,省上还以为我们在搞小团体主义!不论我今后能否回来,我就一点希望,踏踏实实将西昌经济搞上去,多为老百姓谋福利。”
市纪委书记徐峰是个黑包公,平日里话不多,人也很严峻,他听了冷云翳的话后,只是说道:“冷市长,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你的脸的,我们也相信,你一定还有更广阔的展空间。”
宋祖云更是大大咧咧说道:“是呀,冷市长,我们还等着你高升了继续提拔我们呢!”
冷云翳也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风吹草动的,大家也不用庸人自扰。有时候呀,退一小步是为了更大的进步,不要总局限于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
虽然什么也没有得到,不过几个人离开时,紧张和惶恐的清晰是荡然无存了,或许来这里,和冷云翳聊聊,大家就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心踏神定,更是充满了干劲儿和希望。
他们刚走出大门,替老爸送他们出来的冷冰寒突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各位叔叔,坚持一个月就好了,一个月以后就全然不同了。”说罢神神秘秘回屋里去了。
几个人在门口是面面相觑,无不在揣测冷冰寒这话的意思。在他们想来,这话如果不是冷云翳借冷冰寒的口告诉他们,就是冷冰寒知道些什么,这才说给他们听的。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冷云翳这样做绝对是有深意的,要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写这样的一篇文稿来给自己招惹麻烦事情呢?
虽然没有进行交流,不过几个人似乎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念头,心头原有的阴霾是顿时一扫而光,都不由得兴奋起来。这又将面临一次官场的大洗牌,而他们,明显是知道底牌的人了,看着那些跳梁小丑们滑稽的表演,到时候还能没有自己的额好吗?
宋祖云先喊道:“走,到我家去,大家好生喝两口!”
其他三人自然是欣然响应,当夜几人是喝得酩酊大醉,不过心里却是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没过两天,让冷云翳前往省委党校学习的通知就正式下来了,学习班于7月25日正式开学,请冷云翳尽快交接工作,务必准时参加,不得缺席。并指定由常务副市长徐世才暂时代理其工作。
虽然小道消息早就传遍了,不过那毕竟只是小道消息,许多人心头还存在着侥幸心理,但随着这纸通知的下达,那一丝幻想也湮灭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来被王培元和冷云翳压制着的一些不安定的因素自然是立即活跃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是人心惶惶,纷纷寻找自己的出路。
而此时宋祖云他们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看看那些人在这场风波里立场不坚定,那这些人将永远从他们心里的名单上划掉。患难才能见真情,有时候也只有到了这种情况下方能看清楚每个人的品行。
徐世才和冷云翳交接一些工作的时候,都还很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次省委书记周浩接两派争斗之际,把他推了出来,这无疑令他既是兴奋,又有些难言的恐惧。跟过了王培元和冷云翳两任市长,他们的强势、能力、手段,早就在他心底埋下了深深的根,并开始生长芽,蔓延起来,以至于他看到了冷云翳,居然没有勇气敢去迎视他的目光。
在西昌市里,即使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很久都没有人挑衅王培元和冷云翳了的权威了,这次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搭上省委书记的路子,获取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原本应该是很高兴的,不过他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惶恐,总觉得会生什么事情似的。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埋着头死命地往前冲。
而冷云翳交接了工作,笑呵呵和人打着招呼,走起路来腰杆永远那么笔直英挺,一点儿也看不出气馁的样子。
刚回办公室,市委书记周启洪就上门来了,年近花甲的周启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冷市长,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作为的市长了,我已经向省里说过了,你没有任何过失,所有的东西都是和我商量过而且我同意了的。我只愿意和你搭班子,西昌没有我这把老骨头可以,但没有你冷市长就是不行!不要灰心,你仍然是这个市的市长,所有的重要事项,我都会让他们务必向你请示!”
看着雪鬓霜鬟的老书记,听着他那掏心窝子的热乎话,冷云翳不由得是深受感动,在这个非常的时刻,许多平日溜须拍马比较勤的头头脑脑,马上换了脸,和自己说话时再没了往日的谄媚,好像恨不得和自己赶紧划清界限的时候,周启洪竟然不怕被连累,说出这样担风险的话来,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动。
冷云翳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很是感触地说道:“老书记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我,可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会犯错误的。我去学习了,这里还需要你盯着呢!”
周启洪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怎么就不能这样子说呢?现在还有几个领导干部像你这样务实,为群众着想的?个个都是官油子,一门心思钻营,为人民服务?在他们心里早就见鬼去了!我也是一名老就要如实反映情况。再说了,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了,也不去想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了,更不怕得罪了谁,就想为西昌的几百万群众留下一个好的领导。就算是在倚老卖老,我也不在乎了。摆开话来说,徐世才那娃儿,我就是信不过!”
冷冰寒笑笑,说道:“省里领导这样安排,一定有他们的意思。现在西昌的展已经进入了一个正轨,只要按部就班,何况有老书记你从旁协助指导,想必是不会生什么问题的。”
周启洪哀叹一声,说道:“正是因为这里展很好了,村村五通工程也即将完成,到了收获的时候了,他们这是来抢果子呀,想要坐享其成……”
冷云翳笑道:“只要群众得了实惠,这果子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周启洪看了看冷云翳,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声,深深为他而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