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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悍杀

丁宁的眼瞳也被这些洁白的雪花染白。

    对方刚刚的一击,已经击断了他两根肋骨,对他的内腑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他也十分清楚,即便他一开始就动用真正的修为,也未必能够杀死这名蒙面黑衣男子。

    因为对方竟然是一名在长陵比较罕见的符师。

    而且对方在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报了速战速决的主意,所以出手便是大量消耗真元的符箓,这种纯粹境界上的力量碾压,便令他无法抗衡。

    然而他并非是普通的修行者,他对于某些气息,尤其是他熟悉的一些气息的感知,却是比他对面的这名符师强大得多。

    他脸上的冷漠和平静是真正的冷漠和平静。

    因为他的确是在等待着一个可以近身杀死这名符师的机会。

    而机会就在现在!

    就在这些洁白的雪花刚刚伴随着天地元气的凝聚而生成,漂浮在他的头顶,边缘开始锋利但还没有锋利到足够程度的这一瞬间,一条灰影无声无息的从蒙面黑衣男子身侧的屋檐下飘落了下来。

    蒙面黑衣男子的念力正在控制着他面前的这些雪花,但他毕竟是久经杀阵的强者,在这一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意,想到这是又一次没有预料的意外,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利啸,一直笼在衣袖里的左手里骤然出现了一柄在黑夜里没有丝毫反光的短剑,一剑往后方冲来的灰色身影刺去。

    虽然是仓促之间的应对,然而这一剑刺出的瞬间,黑色短剑的剑身上还是涌起了一层强劲的真元,轰的一声,一道平直的剑气急剧的从剑尖冲出,狠狠刺穿冷冽的空气,就像是这柄短剑瞬间变成了一柄粗直的黑色长矛。

    然而让这名蒙面黑衣男子没有想到的是,他身后这条灰影竟然丝毫不闪避这一剑,反而是用整个胸膛,朝着他这一剑压了上来,同时一道无比狠辣的剑光,也朝着他的后颈狠狠斩落!

    这名蒙面黑衣符师平日里绝对不会害怕这种狠辣的同归于尽的打法,然而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轻易死在这里,于是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双脚下真元涌动,整个人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落叶,在极局促的时间里,轻柔的往一侧飘让,避开了身后这偷袭的一剑。

    丁宁已经在疾进!

    在这名符师左手剑反手刺去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直直的往前冲出,他没有呼吸,只是屏住一口气,尽可能的在一瞬间迸发出自己的所有力量。

    沉重的雪片在空中还停顿着,还不够锋利的边缘这一瞬,也在他的脸上和双手上割出了无数条细细的血口,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在这名蒙面黑衣符师像落叶般飘出十余尺的同时,他已经距离这名符师不到一丈。

    蒙面黑衣符师一声厉啸,整个身体往一侧的屋檐掠去,与此同时,他的念力再次集中在他和丁宁之间的区域里。

    他已经觉得这里越来越失去掌控,已经根本不想管身后那名不要命的剑师,只想瞬间将丁宁杀死,然后离开。

    那些洁白的雪片再次震动起来,即将化成一片可怕的风雪。

    就在这一瞬,丁宁已然出剑。

    他的身前带起一蓬剑影,墨绿色的光焰里,如有白色的野火在燃烧。

    他的人和蒙面黑衣符师距离还有一丈,他手里的剑只有两尺长度,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不可能触碰得到对方。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蒙面黑衣符师的脸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双目更是无法睁开。

    当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血肉中渗入,他顷刻反应过来,丁宁竟然是用剑势拍击了许多雪片,以惊人的速度弹射到了他的脸上。

    更让他心寒和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他的眼睛无法睁开的这一瞬间,他的念力竟然无法感知到丁宁的存在!

    他的感知里,只有后面那名疯狂冲来的剑师。

    丁宁身上的一切气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一股血腥气突然从身下涌起。

    这名黑衣符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强行睁开眼睛,一声厉喝,左手的黑色短剑往下方削去。

    模糊的视线里,他只见那柄墨绿色的残剑,正斜斜的刺入他的右侧大腿内侧!

    他的黑色短剑再次迸发出强大的剑气。

    然而为时已晚,森冷的凉意已经深入骨髓。

    墨绿色的残剑极其迅捷的挑断了他的数根重要的血脉,急剧的退出,带出喷泉般的鲜血!

    黑衣符师眼神震骇,手中黑色短剑折转,往下斩向丁宁的头颅。

    轰的一声震响。

    丁宁的身体再次往后倒飞出去。

    黑衣符师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点。

    他不能相信丁宁还活着。

    他不能相信丁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封住自己的这一剑反击。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那条灰影手里的剑光,已经再次落到他的身后。

    因为境界上的天然差距,黑衣符师右手的衣袖往后狠狠拂出,一股真元带着数十片还来不及彻底形成的符雪,如同一股大浪狠狠冲在身后这条灰影的身上。

    噗!

    一声闷响先行发出。

    这条灰影胸口的衣衫全部被真元拍击得粉碎。

    紧接着,十余道嗤嗤的声音响起。

    这条灰影的胸口血肉上,出现了十余个狭长的血洞,依稀可见碎裂的白色雪末在急剧的融化。

    然而这条灰影却是说不出的悍勇。

    在这样的清醒之下,他的喉咙里只是发出了一声悍然的闷哼。

    他手中的长剑只是略微偏离了一些方向,狠狠斩入了蒙面黑衣符师的左肩。

    蒙面黑衣符师眼神骤变,他像一头末路的野兽般嚎叫起来。

    他左手的黑色短剑刺向这条灰影的心脉,然而因为大腿部大量的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左肩的力量冲击,他的这一剑也发生了偏差,刺入了这条灰影的肩窝。

    这条灰影也厉吼了起来。

    他手中的长剑再次扬起,不停的斩下。

    一剑!

    两剑!

    一蓬蓬的鲜血不断的从蒙面黑衣符师的肩颈部不断的喷出。

    蒙面黑衣符师落地,无法站立,被这一剑剑的力量压得直接跪倒在地。

    他左手的短剑扬起,右手五指也不断的抖动。

    然而无论是他左手的短剑还是右手间的真元,却始终差着一点力气,无法伸出。

    噗!

    噗!

    在第五剑落下之时,他终于颓然的坐倒,双手垂下。

    他脑海的最后的意识里,全是悔恨和难以理解。

    因为在今夜的计划里,他原本根本不应该出手,然而看到丁宁的表现,看到这些江湖汉子无法杀死丁宁,他违反了命令。他认为自己绝对可以杀死丁宁,迅速离开,然而他没有想到这里是他自己的末路。

    他不惧死亡,然而想到自己的死可能会给自己敬重的主人带来麻烦而可怕的后果,他便悔恨得不能自已。

    同时让他临死都难以理解的是…怎么在那一瞬间,丁宁可以控制到身上的气息没有任何的一丝外露,甚至连身体里的气息都消失的地步?他到底修的是什么功法?

    空气里还残留的最后一些洁白的雪片砰然崩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影并没有就此停手。

    他再次一剑狠狠的斩在这名符师的肩颈部,这名符师体内的真元已经彻底崩散,这一剑直接就将这名符师的头颅斩了下来,斜斜飞起。

    见到这样的画面,这条灰影才终于放开手中的长剑,摇晃着,艰难的走向已经跌坐在地的丁宁。

    丁宁看着这条走来的灰色身影,强压下内脏震荡得难受的呕吐的感觉,嘴角浮现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这名身穿灰色衣衫的剑师,便是之前王太虚派来送他去白羊洞的那人。

    他甚至没有特意问这名剑师的名字,但他之前就感觉出这名剑师只不过是第二境中品的修为。

    没有想到,在这条街巷里,他和这样的一个江湖人物,便杀死了一名第三境上品修为的符师!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的临近。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全。

    然后他在黑暗里,无声的朝着那股气息的方位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他的心里,他很想此刻自己能够依靠在长孙浅雪的怀里。

    因为他此时的确很虚弱,很累,很冷。

    然而他十分清楚,如果想要在长陵生存下去,长孙浅雪便最好连这条街巷都不要进入。

    他摇了摇头之后,看了一眼还握在手里的末花残剑,在心中轻声的说道,所幸未至真正的末路。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着艰难走来的灰衫剑师,问道:“你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修行境界在长陵可算低微,但硬生生凭着一股悍勇狠厉和丁宁联手杀死了一名善用符道的修行者的灰衫剑师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庆幸,但更多的是震惊和敬佩。

    “死不了。”

    他从衣袖里摸出了两颗伤药,先递给了丁宁一颗,然后才坐在丁宁的身旁坐下,自己吞服了一颗,“是太虚先生让我一直留意梧桐落附近,尽可能的护卫你和长孙浅雪姑娘周全。”

    伤药入口,胸腹间终于泛起一丝暖意,丁宁轻轻的咳嗽着,他知道既然这名灰衫剑师最终出现,那么接下来自然会有更多的两层楼的人赶来善后,他看着这名受伤也很重的灰衫剑师,缓缓道:“王太虚很讲情义,我让他不需要再关照我,他还是留了你在这里…但这样,我却欠了你们的情,欠了你一条命。”

    “先生客气。”平日里话很少的灰衫剑师疲惫但诚恳的轻声说道:“您的命是您自己救的,我知道您是天才,但没有想到您竟然只是短短的这么多天的修行,就已然拥有这样可怖的剑术。”

    “还未问过你的名字。”丁宁轻声的说道。

    “在下荆魔宗。”灰衫剑师答道。

    丁宁看着他,“好独特的名字…名字里带魔字,你是月氏国人?”

    灰衫剑师荆魔宗点了点头,“我父母都是月氏国的马奴。”

    月氏国是大秦王朝之外的一个边陲小国,同时也是臣服于大秦王朝的上贡属国,马奴都是属于贵人的奴隶,身为马奴的后代,能在长陵有自由之身,能够用剑。丁宁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王太虚的恩情在里面。

    “你用剑很不错,只要能够在长陵活得长久,一定可以成为很强的剑师。”丁宁看着他,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荆魔宗一愣。

    他觉得这不可能,但他又觉得丁宁的语气里,又夹杂着奇怪的意味。

    “这些人有可能是什么来路?”他转头看向丁宁,然而丁宁的目光,却是已经停留在那名黑衣符师的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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