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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晓霏的肚子不知道抗议了几回之后,饭菜才上桌。

    她当然是大快朵颐起来了。

    凌钰瞧着晓霏狂风扫落叶的凌厉架势,不由失笑,“慢点儿吃,没人跟你争……”

    很显然,晓霏在吃货的状态下是听不进任何的话。

    凌钰体贴地为晓霏倒了一杯水,怕她像上次那般咽到了。

    酒足饭饱后,晓霏一脸餍足的模样落在了凌钰的眼底。

    他轻笑出声。

    “你看,这就是简单,这就是朴素。”凌钰笑看晓霏。

    晓霏这才注意起来,是的。农家里头,没有华丽的修饰,只有简单易见的东西。窗棂上泥盆里插着几朵开得正娇艳的不知名野花,而那些窗帘便是自家染制的蓝布,还有这些用得有些残旧却依旧结实的木桌木椅。全都是来自于自然。

    这下子晓霏瞧见了江老伯将那些厨余拿到了后院去。

    凌钰笑着解释:“江老伯将厨余分给了屋后的猪吃,还剩一些就用来充当化肥。取之自然,还之自然。如此循环而已。”

    晓霏脑袋之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似乎有了一些领悟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吓得凌钰怔在了当场。

    “总监。”

    凌钰瞧着晓霏不苟言笑,一脸认真的神情,自己也不由正襟危坐起来。

    “我们走吧!”

    “吓?”

    “我有灵感了!我的RP要爆发啦!”

    未等凌钰反应过来,晓霏便激动地拉着坐在椅子上的凌钰,就要朝着车子直奔过去。

    凌钰耐不过晓霏那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只能无奈地大喊:“好歹让我先付钱啊……”

    而江老伯夫妇瞧着凌钰被晓霏弄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掩唇失笑,看来这个帅小伙遇到了他天生的克星了。

    又是一晚通宵熬夜,晓霏终于将设计图赶了出来。

    她顶着一直没有消散的黑眼圈回到了公司。

    凌钰看着那些设计图,有些惊艳。对于晓霏来说,这已是个不错的突破,但对于代表公司的系列来说,还少了几分夺人眼球的气魄。

    凌钰瞧着晓霏憔悴的面容,心下有些不忍,但有些话终究还是得说。

    “晓霏,这些不是不好。只是,还差了一些夺人眼球的要素,得回去再改一改。”凌钰说这些话的语气早已软下了几分。而他丝毫不觉自己此刻说话的语调与平日里工作时的千差万别。

    晓霏一听,激昂的情绪被凌钰一句话如冷水一般迎头倒下。她低怂着肩,情绪低落中。

    凌钰正欲再说些什么,办公室里头的电话却忽而响了起来。

    他接上电话,几声应和便合上了电话。

    他瞧着晓霏一脸绝望的模样,复又安慰了几句,“其实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道了……我回去再画吧……”

    晓霏转身,正欲离开。凌钰却想起了一个能令她打起精神来的方法。

    “待会儿总裁会过来。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吧。总裁是我从小认识的好兄弟,咱们可以好好坑他一顿,吃好的,吃贵的,如何?”

    果不其然,晓霏一听吃的,而且还是不用钱的,一下子便来了精神。凌钰轻笑,果然是个很易懂的家伙。

    一个上午就在晓霏千呼万唤之中到来了。然而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那个传说中的阔气多金总裁还没到,晓霏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总监啊,那个金主什么时候才到啊,我肚子饿了啊……”

    凌钰无奈地抚着她的脑袋瓜,像在安抚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

    “你知道,金主都在忙,不然哪里来的钱啊……”

    晓霏又开始怂拉着脑袋。

    就在晓霏等到快绝望之际,设计部门外传来一阵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晓霏隐隐觉得,这顿钟鸣鼎食离她越来越近了。

    “你来啦。”凌钰微笑着看着门口。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刚在开临时会议,无法脱身……”

    这把熟悉的声音撞击着晓霏那纤细的神经,如若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般,瞬间将她淹没。过往的一切一切宛如快镜头一般掠过脑海。

    温度渐渐从指尖褪去。

    她忽然失去了回首的勇气。

    时间终究还是定格在那个晚上了。她想要忘记,然而记忆却如同开了一个玩笑般竟是清晰得如同昨日才发生。

    在巴黎的一切,宛若慢镜头一般在脑海里播放。他的出现,将她重回正常轨道的生活拨乱了。

    她的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着,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现实是残忍的,让她无从预备,也无从躲避。

    晓霏真想朗声大笑,转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凌钰瞧见了晓霏苍白如纸的脸色,那一双无神的眸子,还有那无法抑制颤抖着的身躯。

    “晓霏,晓霏……你怎么?晓霏?”

    凌钰一时焦急,竟抓住了晓霏的双肩,忧心地唤道。

    忽而,手臂传来一个无从反抗的力道将她扯离了凌钰的触碰。

    晓霏怔忡地抬眸,对上了那一双熟悉的眸子,那一双透着凌厉霸气与邪魅的幽深眸子。

    那人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脸色发白的自己。

    晓霏想说话,想学着如同陌生人一般地打招呼,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吗?让我无处可寻?”

    一声声寒冷无情的斥责,吓得晓霏如若受惊的猫咪一般,只想要瑟缩起来,躲到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伤。

    她惊恐的神色落在了凌钰的眼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挡在晓霏的身前,却不料季凉熙抓住晓霏的手抓得死紧,如若钢筋一般,难以撼动半分。

    “你放开我……”

    晓霏故作坚强,冷冷地道。然而,颤抖的嗓音终究透露出她心底的恐惧。

    “那日你……”

    “别说了……别再说了……”晓霏声嘶力竭地吼出了声音。她挣扎着要脱离季凉熙的钳制。然而季凉熙如同一只发怒的狂狮,岂会有放开猎物的道理。更何况,这是他找寻了一年多的猎物。

    晓霏只想要脱离他,脱离这个束缚了她一年多而始终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季凉熙却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娇小的女孩,似乎想要在她脸上看出了丝毫倪端。

    凌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情形,忽而觉得无力。自己如同局外人一般,怔忡地看着这场毫无他戏份的戏。

    晓霏最后一根弦终究断裂开来。

    她垂首,张口就朝着季凉熙那只紧紧抓住她的手咬了上去。

    季凉熙怎也没料到晓霏会咬他,一下吃疼,便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晓霏趁着这个空档,拔足狂奔,如若一只得了片刻自由的困兽,忘命地直奔而去。季凉熙刚毅如刀刻般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疼痛。

    凌钰看着二人,心下便有种感觉,晓霏的忧伤,晓霏的故事,都与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好兄弟,这个服装公司的总裁,季凉熙有关。

    晓霏从来都没有这般觉得无力过。

    她在大街上忘情地狂奔,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划过脸颊,散落在风中,涅灭不见。

    一年了,她逃了整整一年,用尽各种方法,就想要逃离这个梦魇。

    就连何智霖,她也没有再联络。

    她如同蒸发的水汽一般,难以找寻。她只是必要时才会回学校报到,就连老师和同学也无法知道她的行踪。

    她已经这么的努力,却依旧逃不开。

    命运弄人。

    那夜之后,她很坚强,没有哭,以为只要逃离了,就不会再有伤害。怎料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天真的想法。天下之大,她依旧无法摆脱她的梦魇。

    晓霏身无分文地就从公司里跑了出来。午饭还没吃,现在是又累又饿。她坐在街道的花坛边,喘着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早已哭得红肿。如今她的样子真是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路人投来的目光,或困惑,或鄙视。然而晓霏却已经管不上别的了。她呆愣地坐在花坛边,正考虑着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离开这家公司?去别家公司?

    晓霏无力地摇首,以季凉熙的人脉与金钱势力,她如何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继续留在这家公司工作?

    可是得继续忍受看到季凉熙那张冷脸,这无疑对晓霏来说是一种凌迟。但是说实在的,她很喜欢这家公司,很喜欢这家公司设计部的总监。他的专业,他的气魄,都让晓霏真心的崇拜。跟在他身边,她真的能学习到很多东西。还有Coco,她人又漂亮又好,是她在这家公司上班时第一个上来搭话的女生。她也不想就此浪费与她建立起友谊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就更加舍不得这家公司了。为了那个衣冠禽兽而放弃她如今的一切,确实不值得。

    突然,晓霏豁然开朗。没错,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真要算起来,错的是那个该死的季凉熙。她没必要为了他放弃所有。

    “晓霏,加油加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晓霏大吼着,自我安慰。

    却在此时,身边传来了一把动听的声音,“晓霏,你怎么在这里?”

    晓霏偏头望去,只见Coco一脸担心地瞧着她。晓霏扯起一抹无辜的笑容,“Coco,我肚子太饿了。出来的时候太急,忘了带钱包和手机……”

    Coco瞧着晓霏一脸无助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我请你吃东西去。”

    “好!”晓霏又重新露出了吃货的本性。

    在餐厅里,Coco打电话回公司说要晚些回去才知道,凌钰为了找到晓霏弄得人仰马翻。Coco便告诉了她与晓霏的所在地。

    过了片刻时间,凌钰便拿着晓霏的包包来到餐厅。

    此刻的晓霏满嘴都塞满了食物,竟有了要吃就吃到撑死的慷慨就义精神。

    晓霏瞧着凌钰,笑得很无耻,“总监,估计你还没吃吧?咱弎一块儿吃……总监结账!”

    Coco见状,也跟着附和了起来,“虽然才刚吃过,但总监请客,不知白不吃,肥,吃完了才有力气减!”

    语毕,她就招来了服务生,连连点了几个菜。

    凌钰瞧着晓霏的模样,顿时舒心开来,“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哼,既然我请,我当然要吃饱才划算!waiter,菜单给我!”

    晓霏瞧着二人热烈点菜的模样,忽而会心一笑,有这两个朋友,真幸福。

    所以,晓霏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她绝不逃走。

    饭后,晓霏向凌钰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她得回家去整理一下凌乱的心情,也好决定往后日子该怎么走下去。

    凌钰虽不明白晓霏与季凉熙之间发生的事情,但看着晓霏有些失神的模样,还是批了她的假。

    本来凌钰想要送晓霏回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总让人担心。但晓霏却坚决地拒绝了凌钰的帮忙。理由是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最终,凌钰还是妥协了。他知道,晓霏有的时候少根筋,但更多的时候她总有一份比别人少有的乐观与坚强。

    结账后,三人站在餐厅门口。晓霏与凌钰,还有Coco道了别后一个向左,两个向右反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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